飘天文学 > 八方美人 >79|22.9.28
    众人叽叽喳喳说到热闹处,牡丹偷眼瞥见锦延正低了头瞧自己手中的茶杯,一只手曲起手指轻叩桌面,面上半笑不笑。

    待人都退下后,锦延趋步至门口,唤来侍卫,低声吩咐几句话,两个侍卫忙忙领命去了。牡丹见状,问道:“周郎何事”

    锦延笑笑,道:“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小事尚未了结而已。”

    阿宝与桑果俱疲惫不堪,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两个人忙慌乱梳理了一番,将包袱里的干粮取出胡乱吃下,又去附近的杂货铺子里买了些香烛纸钱,方才往莫府去。

    不过才几个月,莫府已是荒凉不堪,一片寂然,大门两边的墙边疯长了许多半人深的野草。阿宝让桑果在路口看着,自己绕到后门偏僻无人处,往莫府上房的方向跪下,燃了香烛,焚了纸钱。看那袅袅青烟升起,一时默默无言,惟有以额触地,长跪不起。忽听得耳边有脚步声响,以为是桑果来催了,忙忙抹了一把眼泪,才要站起身,便瞧见了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两个劲装打扮的男子。阿宝脑中“轰”地一声,慌忙喊:“桑果桑果”桑果却不答应。看这情形,只怕早已凶多吉少了。

    阿宝背贴着墙,颤着声儿问:“两位大侠这是要劫财还是要劫色若是要财的话,我这里倒还有些许银票,尽数奉与大侠便是,只求大侠放过我姐妹两个。”

    一个身量长些的劲装男子冷然道:“我们只是奉命来捉拿逃犯而已。”又转身对他身后的男子道,“捆了。”

    阿宝背贴着墙慢慢往路口蹭,一边道:“大侠莫要弄错了吧我姐妹两个乃是良民,并非逃犯你们也并非官差打扮,又如何能够捉拿逃犯”

    那男子便“嘿嘿”笑了两声,道:“莫家三小姐果真好见识好胆量,只是忒啰嗦了。”

    阿宝心中骇然,还要再辩解时,那两个男子哪里容她多话,一个拿了绳索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她双手捆在背后,另一个拿了一团破布,待她张口叫嚷时,顺势往她口中一塞。

    路口早已停了一辆马车,车内有人“呜呜”出声,却是桑果的声音。阿宝被扔进马车,桑果果然在内,她也同自己一般,口中塞了布团,两手被捆。车厢狭窄,两人在车内像是被叠罗汉一般被叠放在一处,苦不堪言。

    桑果死命将头伸到阿宝面孔前,拿眼恨恨瞪住阿宝,用眼神讨伐于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进。

    阿宝也拿眼瞪回去,为自己辩解,同时欲将责任推到她身上去: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叫你望个风也望不好,还好意思来说我

    桑果将一对小眼瞪得溜圆:你说的倒是很容易,我如此瘦小,如何敌得过那些会功夫拳脚的臭男人

    阿宝便以呜呜声作答:我错了我错了,我早该听你的话躲到山东去,都是我发混,莫要再瞪我了可好

    一场眉眼官司以桑果这方大胜告终。

    马车不过才驶了半个多时辰,两个人胸中直如翻江倒海一般,直至被颠的几欲晕死过去时,马车方才停下来,随即又被人拎到一处屋子内,如同两个破口袋般往地上一扔,两人吃痛,齐齐活转过来。

    阿宝趴在地上,吃力地慢慢抬起头,先看见的一双薄底云靴,再往上,便看见一个一身青衫,墨玉束发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正端坐于一张梨花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叩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那男子,阿宝已见过两回,正是在鸳鸯楼内所见的贵人,牡丹姑娘的入幕之宾。

    劲装男子上前禀道:“将军,逃犯已带来。”将两人按跪倒在那男子脚下,却单将阿宝口中的布团取出,绳索拿下。

    阿宝又惊又吓又累,只哆哆嗦嗦问:“你、你是谁你捉拿我作甚”再抬眼四周看看,屋内仅有桌椅并一个书架,墙上挂着几柄长剑,也全然不是官府的样子。

    那男子低笑了一声,低下身子看着她,一字一顿:“莫家阿宝,你听好了,我是护国将军周锦延。”

    阿宝头晕了一晕,幸而跪着,两手撑地,无需再承受摔倒在地的痛楚。

    锦延便又笑道:“当初不知怎么竟叫你逃脱,倒叫你多活了这几个月。”

    阿宝心道,我命休矣。但始终还存有一分侥幸,强辩道:“奴婢全然不知道周公子说些什么什么仇人什么逃犯只怕是误会一场,求周公子早些将奴婢姐妹两个放了才好,奴婢亦不会计较周公子滥设私刑。”

    锦延又长笑一声,摇了摇头,笑叹:“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宝货。”

    阿宝愤愤道:“我脸上又没有刻了莫阿宝这三个字,你怎好口口声声就咬定我是她呢”

    锦延目光在墙上陈挂的一把长剑上略顿了顿,哼道:“要不我即刻就在你脸上刻下这三个字,你道如何”

    阿宝立即噤声不言。

    他击了击掌,吩咐道:“将人带来

    。”

    转眼间,便有一个一身仆从打扮的人被带进来,跪在阿宝身旁。阿宝撇了一眼,顿时魂飞魄散。这人却是从前莫府看门老张的儿子张有德。

    阿宝傻了眼,惊问:“你如何在这里”慌忙摇了摇头,改问,“你是谁你要作甚”

    锦延问张有德:“你可认得你身旁这人”

    张有德先恭恭敬敬叩了个头,回道:“如何不认得她便是小的从前的主人家的三小姐莫阿宝。”

    阿宝定了定神,冷笑一声道:“你又是谁我怎么不认识”又回头睨着锦延道,“我如今被你捉了来,自然由得你说,你说我是谁,我便自然成了谁。”

    张有德便跪着向前膝行两步道:“将军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因莫老爷无子,便从小将她当成男孩儿来养,因此将她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性子。她从小儿便是伶牙俐齿,又是出了名的惹祸精,成日里惹是生非,偏莫家老爷夫人两个拿她当宝一样,生生将她娇惯成莫家有名的鬼见愁,她说谎就像那猪拱白菜一样寻常”

    侍立在侧的侍卫们便忍不住纷纷嗤笑。阿宝气愤不已,喝问张有德道:“我虽然不认得你,但听你如此中伤诽谤原来的主人,便知你不是什么好人如此背主的行径,当真令人不齿。你可知忠义二字怎么写你这种小人说出来的话,又有多少可信”

    锦延见他二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瞧得有趣,便端坐上方,并不发话。

    张有德也不急,慢条斯理地驳道:“我不识字,自然不晓得忠义二字怎么写;你只晓得叫别人忠心,那你自己对别人又如何为了你,从前老爷赶走多少下人又打骂多少下人被撵走的那些人个个是忠仆,可结果又如何”他喘了口气,又道,“红菱也为了你红菱她若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我恨死了你”至此,他红了眼圈,哽了喉咙,再也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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