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夷那夜没睡好, 第二日肿着眼睛,就这么进了云汲殿伺候。

    “姜玘”坐在案上看书, 长夷站在一边, 眼睛盯着一处,已经神飞天外。

    她与李扶襄已达成共识, 彼此心照不宣,配合地还算不错。

    长夷站了会儿,出去沏茶,正遇上从屋脊上飞下来的和素。

    “那药方无毒,但是里面有两味药材, 药性相克, 人吃了只会加重病情。”和素皱眉看着她,“你从哪里弄的这药方”

    长夷说道:“这是谢奉仪近来风寒所服的药。”

    和素皱眉, 脸上的刀疤微微一扯。

    他想了一会,也不记得有见过这位谢氏奉仪,奇怪道:“你何必去掺和那群女人的事”

    他语气多有不屑,并未将后宫争斗放在眼里。

    长夷不顾他神情, 往外走道:“我只讲对错,不讲身份。谢氏既然极有可能是被沈氏所害, 我又怎愿意袖手旁观。”

    沈氏

    和素快步追上长夷, 拦住她前进的步伐,急急道:“沈良媛你动不得。”

    长夷蓦地停下, 黑眸一眯。

    和素继续道:“并非是要包庇她所为, 我知你与她有旧忿, 但是沈氏还有用处。”

    长夷口气变冷,笑出声来,“我说了我要亲自动她吗一个宫女去对付一个后妃,我有这么自不量力”

    和素怕她心有不平,到时有给殿下惹麻烦,口气微缓,劝慰道:“殿下心里只有你,沈氏不过是棋子,她如今与清和公主往来甚密,公主一旦发难,除了殿下便没人敢拦”

    长夷打断他,不耐烦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吃醋了你他娘的还不滚”

    和素:“”

    你什么态度

    和素几次欲言又止,长夷一个眼风都懒得留给他,转身便走。

    她端着茶水回来,才转过拐角,便撞见了十一皇子姜禹。

    姜禹大老远便朝她挥手,“长夷”

    小少年奔到了近前,急得额头上冒出了汗,也不待长夷问好,劈头便道:“我十姐姐不见了”

    长夷眨了眨眼睛,道:“殿下在云汲殿”

    姜禹气恼道:“殿下又不管我,我去找母后,母后也嫌我多事,非说一个大活人怎可能不见可是、可是前几日十姐的母妃去了她万一想不开”

    长夷看他急得脸色涨红,怕他闹出个好歹,只好耐心地哄了他几句,问清了后宫形势,知道昨日宁王已回宫拜见了帝后和贵妃,心中有疑窦,当下却问道:“小殿下平日和谁交情好”

    姜禹睁大澄澈的黑眸,想了想,才道:“平日就属八姐和殿下待我最好,箫太傅是殿下亲自指派给我的,除了严格一点,对我也不错。此外便只剩下我身边的宫人了。”

    长夷思忖道:“小殿下可以去找清和公主,让公主出面去问问宁王爷。”

    姜禹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连忙道了谢要走,他走得匆忙,身后侍从追在身后哎哟哎哟地喊着“您慢点”,很快便远去。

    长夷垂袖立在原地,春风卷了衣摆,舞动如翩跹的蝶,她头顶花枝乱摇,一个个花骨朵儿,开始含苞待绽。

    不知不觉,已是孟春了。

    夜色如霜,已近子时。该歇下的都已歇下,皇宫内一片寂静。

    长夷提着一柄宫灯独自走在小路上。今日轮到她守夜,她也不推拒,云汲殿内此刻无人,她不过随意走走,夜风吹得她脑内一片澄明。

    灯火照出一方明亮,她连睫毛上都镀着暖光。

    身前忽然横过一条手臂,将她拦腰往后一拉,她闻到一丝冷香,并不反抗,便落到一人温暖的怀中。

    姜玘从后面咬着她的耳朵,“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呵出来的气带着湿暖,长夷仰头碰了碰他的下颔,笑道:“等你呢。”

    他低笑,她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灯光侵入染雪双瞳,驱散一片冰凉。

    她拉着他的手往云汲殿走,到了殿中,宫人垂首上前,要侍奉太子更衣,姜玘抬手屏退宫人,把长夷拉到跟前,“你来。”

    他抬手接下沾露外氅,抬起双臂,眉目一片清凉。

    长夷犹豫了一下,上前去解他衣带。

    她柔软的的手贴上他的胸膛,除下他的外衫,又低头去解衣带,直到隔着隔着薄薄的细棉中单,他的肌肉隐在衣料之下,虽不如常年习武之人般健硕贲张,这具身体之下却隐藏着强大的武功。

    他的心脏在她掌下跳动。

    这颗心,敢杀兄夺权,敢遮天蔽日。

    这颗心,坚硬克制,却又总待她以温柔。

    她知他所图,就像多年前那个无助的少年告诉她,“不争不夺,我会死。”

    胜则为王,败只有死。

    她蹲下身,将金丝靴里塞着的裤脚全部拿出,却不起身。

    姜玘问道:“怎么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靴上沾的血迹上。

    她的心口忽然一紧,手开始抖,低声道:“没事。”

    长夷低垂着眼起身,去解他裤带。

    她觉得自己忽然就成了他身边的金丝雀,献媚讨好,一无所用。

    哪怕她有一颗欢喜他欢喜到了骨子里的心,却不愿对一切不闻不问,仿佛生死也被人捏在手上。

    每每他做什么,她都不愿多问,是懒得去解释,或者知道他在防她。

    有些事确实不该她操心,东宫也是她主动留下。

    但是不代表她可以装傻。

    她义父说,她哪日不辱先祖之名,哪日才可回到冀北,恢复她公孙的姓氏。

    公孙一族含冤受屈,她若不平反昭雪,手刃仇人,如何对得起她爹娘拼死护下的她这一条命

    此外,她与姜玘足以令爱人反目成仇的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夷低垂着眼,人忽然被他揽到怀里,他低头咬住她下唇。

    她脸色突变,抬眼,欲推开他。

    “你有心事。”姜玘离开她的嘴唇,也不等她服侍,自己去拿了一件居家式的衣裳来换下,长发披散下来,清隽如谪仙人。

    她没料到他如此敏锐,是对万事都觉察入微,还是总是在观察揣摩她

    她状似无意道:“谁没有一点心事殿下想听吗”

    他坐下,右手搭着扶手,饶有兴趣,“讲来。”

    长夷却不急着说,“太子殿下先答应我,不管牵涉到什么人,都需秉公处置。”

    姜玘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桃花眼一弯,无奈笑道:“说到秉公,孤对你是最不秉公的,你还怕孤偏心了别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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