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都没怎么开腔的人突然说了这么多话,真让人一时难以适应,胖护士尴尬地笑了下,点头表示明白,接着便见人小心翼翼地帮季安安掖好了被子,然后拿着包离开了病房。

    医院离他们的公寓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萧逸燮上了公交车,随便找了个位置想要倒头小憩,却怎么也没法合眼,脑海里全是季安安惨白的脸孔,而那是他根本不愿意去回想的景象。

    季安安昨晚在眼前倒下的身影让萧逸燮疼的钻心,他死死咬紧自己的牙关,直到满嘴铁锈味,才勉强将落泪的冲动给压制了回去。

    他不能再哭了。他还要回去照顾季安安。于是深吸口气,眨巴了几下干涩的眼睛。

    用季安安的钥匙打开了季安安家房子的大门,一股特有的香气便扑鼻而来那是季安安的味道,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甜味。

    可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萧逸燮径直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接着便认真地收拾起季安安的生活用品。他弄的很细致,似乎是因为这些物品与季安安有关,所以他变得过分的温柔又有耐心,每个房间都看了一圈,深怕落下点什么。

    季安安推开最后一扇房间的门,才发现这原来是书房,想着拿两本书给季安安打发住院的时间也挺好,于是就顺手将工作台上的杂志塞进了包里。

    有什么东西从书里滑了出去,萧逸燮愣了一下,然后弯腰从地上拾了起来。

    是一封信。

    信封没有冗长的地址与邮编,没有署名,里面似乎有一个短短小小的。东西,金属的。

    萧逸燮几乎是瞬时就认出了这是李锦州的字迹,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四处张望了一圈,将薄薄的信纸塞进了自己包里。

    门又关上了,除了那些细微的灰尘,大概没有谁知道这里被带走了什么。

    事情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烧已经退了快四天,可季安安还是没有要清醒的迹象。萧逸燮开始怀疑,是不是他,错过了医生所告知的什么重要信息,于是他终是没耐心再等下去,又再次敲开了医生的门。

    “我不知道上一个医生是怎么告诉你的,”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飞快填好了一张病例,淡然地抬头睨了萧逸燮一眼,说,“那位女士的系统信息里明确地标明了,她是ptsd患者。”

    “什么”突然冒出来的专业术语让人摸不着头脑,萧逸燮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护士告知那位医生马上要进行一台手术,没有时间向他解释太多。

    “到底是什么病”

    但他依然拦下了医生,焦急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医生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根,“先生,您太太的情况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的清的,”他拍拍萧逸燮的肩膀,以示安慰,“我们已经为她做好了转院安排,不用太担心。”

    医生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才让人真的恐慌起来。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季安安沉睡三四天萧逸燮觉得他好像错过的太多了,他和季安安之间,似乎顿时就有了难以觊觎的秘密。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萧逸燮茫然地在病房门口来回走动,踟蹰,最后又像想起了什么,快步走进走廊尽头的阳台,接着反手关上了门。他将手机解锁,犹豫了小会儿,还是拨打出了那个电话。

    嘟嘟

    等待时间十分漫长,就在萧逸燮想要放弃时,那头终于接起了这通越洋电话。

    “喂。”算算此时的国内是晚上八九点,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来电打断了工作思绪,宋杨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魏然有空吗我想问你点事情。”想到和这家伙的上一次谈话并不是太愉快,萧逸燮颇有些紧张,他面向侧面那堵斑驳的白墙,手指一下一下抠弄那些摇摇欲坠的墙皮。听筒里了一阵,又传来声关门的声音,才又听见魏然重新缓缓开口“嗯,说吧。”

    “小溪生病了。”萧逸燮急忙道。

    “情况似乎不太好。”

    “嗯。”

    “你知道ptsd么”

    “是什么病症”魏然在电话那头沉默着,滋滋的电流声伴着声音出过来。

    “ptsd”魏然开口了,声音很艰难的感觉。

    萧逸燮就在那道嘶哑的声音里慌了神。

    一大片墙皮被剥落,白色的石灰就像雪一样掉落在地,萧逸燮木然看着这一切,而后转过身去,他静静等待着魏然,可对方给他的只有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最终是萧逸燮开口打破了静谧。

    “看来我果然猜对了。”萧逸燮忽然道。

    话语一出就听见那头发出了细微的嗤笑声,“是吗那我倒想看看,你猜对了什么,”魏然是在嘲笑他的,讽刺的语气再明显不过,“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变“聪明”一点。”

    “她是因为这个病,才离开我的”萧逸燮说的有坚定有疑问。

    魏然仍然不做回答,就在那里轻轻笑着,用尽了所有的鄙夷与朝鲜一样。

    “你快哈告诉我”萧逸燮有些焦急,有些害怕。

    “你急什么”

    “你不是笃定季安安喜欢你嘛”

    “你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一连抛出几个问句,那不容反驳的音调让魏然涨红了脸,他低下头眨眨眼睛,顿时竟觉得心中潮湿,潮湿他都不干叹抬起头。

    “至少,我从来没有仗着他喜欢我就为所欲为。”他说。

    “我没有。”

    “哦,是吗那还算你有点良心咯。”魏然嘲讽。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问点什么”

    “她的病情吗,还是什么”

    听见魏然松了口,萧逸燮自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压力也着实是轻松了些,于是他立刻把握住机会,将对季安安病情的疑惑全都一股脑问了出去。“什么病”

    “严重吗”

    “多久了”而魏然就那么不急不缓地陈述着事实,好似只是在讲一个单纯的童话故事。

    “你们都知道包括李锦州”萧逸燮的陡然抬高音量。

    在听到“李锦州”这三个字时萧逸燮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一拳锤在墙上,胸腔急促地起伏。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就是不肯告诉我。”

    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太难受,况且这些事情还是关于季安安的。萧逸燮眼圈发烫,心脏表面的那一块皮肤,一下一下的揪着疼。

    一时间自责的情绪充斥了整颗心脏。他心疼,心疼他的季安安要独自忍受病痛。

    “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心绪复杂地挤出一句话,却没有得到任何一点安慰,萧逸燮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霍来了一到。魏然冷淡地哼了一声,回答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这揶揄的冲击力确实强劲,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拍在萧逸燮的耳根,他顿时脑鸣起来,周遭的一切也都渐渐变地不真实。魏然似乎还在讲着什么,可萧逸燮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对。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是他对不起季安安。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季安安住了几天院,本就纤细的身子骨显得越发消瘦了,窝在病床上那小小的一团,不仔细看都看不出里面有一个人。

    萧逸燮整日守在她的床边,等着季安安醒来。

    “小溪,”萧逸燮握着季安安的手轻轻摇了摇,柔声道,“别睡了,快醒来吧,醒来了我就哪里也不去了,你赶我我也不走。”

    “如果埋怨我,那就埋怨好了,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会很爱你很爱你。”

    “好不好,不生气了。”萧逸燮亲亲季安安的媚眼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接着便是漫长的自言自语,高低起伏的讲语调混杂着医疗器械的运作声。然而其中的酸楚,也只有萧逸燮自己才知道他逼着自己说很多的话,这样就能减少胡思乱想的时间。

    李锦州之前的那一番话确实让人清醒了不少,但冥冥之中有些线索甚至让萧逸燮开始怀疑,他和季安安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否有谁在推波助澜是李锦州吗

    萧逸燮甩甩脑袋,脑袋里思绪纷乱,想一团纠缠的线热的心里难受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抹掉他罪魁祸首的身份了,当初的的确确是他利用了季安安。

    因此现在的萧逸燮什么也不期待,他就想季安安能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等那人清醒后,要怪罪也好,补偿也罢,他都在所不辞。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微微叹息了一声,萧逸燮打蜡下眼角,“可以听见的话,就动动手指吧。”

    虽然连自己都有些嫌弃这样矫情的语句,但是当午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只能这样了。,所以当季安安真的动了动手指转而惊醒过来的时候,他也和俗烂电影里的一样,眼泪瞬间就溢满眼眶。

    萧逸燮别过头去吸了吸鼻子,逼着自己换上一副愉悦的表情,努力让自己显得更为自然,就像他不是因为季安安的大病初醒而喜极哭泣,而是在普通的午后和人惬意寒暄,“醒啦睡的好吗”萧逸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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