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被敲得轰隆作响，仿佛整个楼层都随之震动，惹得隔壁的邻居探出头来埋怨几句。
李梅到底是要脸的人，冲邻居道了歉，但越发高涨的怒火让她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邻居又缩回了屋子，李梅继续敲门，但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
不过，她脸上的愤怒丝毫不减，说的话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顾小嫣，你不接我电话，不给我开门，信不信我马上报警，看到时候是你没脸还是我没脸。”
说着，气不过的李梅做出了完全不符合她平时端庄要脸面的动作，踹了两脚门。
“你不是要上天么我送你上天啊反正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让警方给你增加点曝光度也没什么不好的”
话落，走廊里安静几秒，除了微热的风吹过，就只剩下李梅粗重的喘息声。
“咔哒”一声响，那是门锁旋转的声音。
一直唱独角戏的李梅终于等到了回应。
门刚开一条缝，李梅就迫不及待地用力推开，完全没想过要是开门的人来不及让开会被铁门撞得多疼。
或许，她根本就不在意，根本没把人放在心上。
屋门在墙壁上碰撞发出一声巨响，李梅走进屋子，本以为顾小嫣会唯唯诺诺的道歉。
谁想，李梅竟然只见到一个背影，端坐在沙发上，盯着公寓里的超清液晶电视。
这种情况很常见，因为顾小嫣经常观看各种影片和电视剧，学习前辈们的表演技巧。
李梅一直知道她是一个很上进的女孩子，最初她还觉得十分欣慰。
但在娱乐圈里，上进在应酬，交际，会来事儿这些面前，屁都不是。
现在可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回报的年代了。
想到顾小嫣做的事，李梅一张脸冷若冰霜。
客厅里的窗帘都被拉拢，只留下一条细缝漏出些许阳光，原本就不大的公寓看起来更小了。
屋子里没开灯，就只有电视机散发的冰冷光芒，洒下一室清辉。
顾小嫣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机，从李梅的角度看去，就只能看清她的半张脸。
不过光是这样，就足以窥伺顾小嫣的美丽。
她天生一双桃花眼，眼长，眼尾弯弯，弧度优美自然。
当眼里有些许水意时，便是水波荡漾，潋滟似醉。
本就三分艳丽的容颜，再加上天生笑唇。
眉目含情，唇角含笑，一举一动，都妩媚动人。
李梅还记得她出道时扮演的女三一角，寥寥几个镜头，一颦一笑就已经引得多少人沉醉。
李梅当机立断，把她签下，本以为能一飞冲天，谁想最后竟然成了个小龙套。
看着顾小嫣那张妖艳的脸，李梅真是气得半死。
这么好的资本，不懂得利用，真是比猪还蠢。
要是她手下那几个会来事儿的有这个条件，早就成一线，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眼红了。
到那时，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至于像现在这样，眼巴巴地等着捡别人从指缝里漏出的那点资源吗
想到这里，李梅更怄了，气势汹汹的质问劈头而去。
“午夜行都开机三天了，你竟然连面都没去露一个，你以为自己多大脸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王巨星啊”
“知不知道我为了把你塞进去，废了多大的劲儿，说了多少好话，赔了多少笑脸”
电视屏幕上正好露出一张年轻漂亮的女人脸，看起来与顾小嫣差不多大，却美眸弯弯，眼眉间神采飞扬。
一眼看过去便让人觉得喜气洋洋，与顾小嫣的颓废丧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梅瞥了眼顾小嫣目不转睛的样子，顿时指着电视，嘲讽道。
“看看王露，跟你同一个班的，人家都在往一线明星奔了，你呢你现在还是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十八线，一手好牌被你打成这样，自己不争气还敢给人脸色看。”
“有本事你也站起来，像王露一样明摆着就是看她不顺眼啊一点资本都没有，还敢学人家耍脾气。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蠢货，我就不该签下你，浪费我的资源。”
一直没动静的顾小嫣忽然转头，对上她的双眼。
不发一言的对视里，足以让李梅看清她黝黑的瞳孔如黑曜石一般璀璨，却透着一股冷气。
往日看起来楚楚可怜的眼神，如今像是沉浸在山泉冷水之中。
刺骨寒凉，让李梅瞬间忘了嘴里的骂词。
这时，李梅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
似乎，顾小嫣有点不一样了。
“说完了”
沙哑的嗓音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却干脆利落，不显拖沓。
李梅皱眉，顾小嫣平时说话的调子都是婉转悠扬。
说得好听些是温婉淑雅，说得不好听就是懦弱可欺。
可那张脸，李梅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惋惜了多少回，肯定不会认错的。
李梅有些迟疑，“你”
顾小嫣转头，又盯着电视。
“找我什么事，直说吧。”
只要一听，就能感觉出顾小嫣的不耐烦，甚至态度还有些倨傲。
李梅又火了，心里的疑虑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你什么态度啊顾小嫣你是不是脑子真出什么毛病了”
顾小嫣神色依旧冷淡，“大概吧，染了风”
她顿了顿，改口道，“发烧烧了两天。”
“你发烧了”
李梅蹙眉，将窗帘全都拉了开。
阳光照进屋子，落到顾小嫣身上，氤氲出一片金色光晕，可依旧遮不住她微白的脸色。
皱起的眉峰间透着孱弱，睫毛在光洁脸上投下一片剪影，看起来文静又无害。
好像又变成了李梅熟悉的那个顾小嫣。
见顾小嫣不像是在胡说，李梅的脸色好看了些。
“怎么突然发烧了你没去午夜行就是因为生病了”
李梅一边自语，一边走到沙发前，伸手想要摸摸顾小嫣的额头。
岂料，顾小嫣一歪头就让李梅摸了个空。
她的排斥让李梅心里不爽，李梅嗤笑一声。
不让碰，谁稀罕。
“生病了连电话都不打一个，怎么心里委屈得不行，非得让人上门好好安慰你几句，让你刷刷存在感，你心里才爽快”
“顾小嫣，你都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了，该知道的规矩你也都了解了，用不着我多说，我也没那个时间跟你废话。你要是再这样，还是早点卷被子回家找爸妈去吧。”
李梅上下打量了顾小嫣一圈，目光定格在她姣好的容颜上，忽然笑道。
“午夜行那边已经吹了，没救了。不过我手里还有另外个机会，本来是安排给别人的，就让你去试试吧。”
李梅把电视机给关了，将顾小嫣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
“盛世长安这部剧虽然重要角色已经定下了，但还有一个配角没定。别看这个平安郡主只是一个小角色，但人物的设定不错，不少人都盯着呢。”
“这部剧的投资商还有导演今晚七点半在瑞豪酒店有聚餐，你做好准备，六点半的时候我来接你。”
见顾小嫣没吭声，李梅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警告道。
“我告诉你，这可不是午夜行那部网剧能比得上的，你要是弄砸了，我也不伺候了。你就干脆把违约金付了，咱们一拍两散。从此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咱俩互不相干。”
说完，李梅意味深长地瞥了顾小嫣一眼，“只要快饿死的你能拿得出这么大笔钱的话。”
“铃铃铃”
李梅掏出手机，看清屏幕后，讥讽的脸上顿时挤出笑来。
“喂岚岚，我马上就到了。嗯，好，不就是休息两天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岚岚你拍戏这么累，休息也是应该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跟导演说”
李梅捧着手机，一边哄着手机那边的人，一边走向门口。
临出门时，还不忘瞪了顾小嫣一眼，警告她不要耍什么花样。
顾小嫣面色平静地关了门，默默走进洗手间里。
头顶暖黄的灯光亮起，镜子里清楚地倒映出年轻女人再也不能用冷淡掩饰的复杂表情。
震惊，遗憾，悲愤
这是顾小嫣醒来的第二天，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回到她所熟悉的地方。
顾小嫣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这里完好无损，不见一点伤痕。
她分明记得自己替皇帝哥哥挡了一箭，可再睁眼时却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脑子里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荒谬怪诞。
能亮如白昼的电灯，能存放人进去的电视，还能跟全世界的人联系的手机
最重要的是，身为康靖王朝嫣然郡主，从小被宠爱长大的她，竟然成了一个戏子
一个被人欺负穷得快要饿死的戏子
穷得快要饿死
竟然是穷
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跟这个字扯上关系的顾小嫣没像昨天那样被气晕过去。
天知道刚才她废了多大劲儿才忍住，没把那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李梅给扔出去。
伸手抹去镜子上的水雾，看着眼前陌生的脸庞，顾小嫣吐出心头萦绕的悲凉之感。
那是属于原主人的，病死在房间里却无人问津的悲哀。
“顾小嫣，你在天上好好睁大眼看着，我会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