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妩的指尖蓦地停住,她看着他,看着眼前这张刻骨的容颜。
他的眉,他的眼,每一个轮廓,每一个线条如此熟悉。
办不到
她下不了手
“啊”声嘶力竭的哭声从唇齿中漫出,为什么为什么她做不到他是她的仇人啊他害死了她的妈妈,可她却下不了手
紧绷的神经好似断掉的丝线,她彻底崩溃。
“不要哭。”裴锦尘张开手将她拥入怀中。
“我恨你我恨你”她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胸膛,似泄愤一般,她好恨他,她想过要他死,但她居然在最后舍不得杀他。
为什么为什么
他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搂着她,任由她发泄,任由她肆意挥打。
她痛,他更痛。
叶妩哭到嗓子沙哑,好不容易才恢复的神志,在崩溃中再度撕裂,脑子眩晕着,堕入黑暗。
“老板,不能再刺激叶小姐的情绪,她需要安静调养。”李医生被一通电话叫来妩园,看着再度昏迷的女人,他只觉头疼,“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再这样下去,她的心理很有可能也出现问题。”
谁在说话
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她想要睁开眼,但眼皮却如巨石般沉重。
模糊的大脑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医院,那间手术室。
她看到血淋淋的妈妈躺在手术台上,动也不动,她狂奔着朝房间里冲去,可这段路太长,不论她怎么跑,怎么喊,始终无法接近。
她看到,一抹身影站在手术台边,他握着抢,枪口抵住妈妈的太阳穴。
不不
她奋力挣扎,男人转过头来,竟冲她笑了。
砰
尖锐的枪声在耳边炸响。
“不要”她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滚出去。”裴锦尘冷冷地睨了眼失手将瓷碗打破的佣人,神色森冷。
女佣吓得慌忙离开房间,老板的眼神好恐怖,刚才她以为自己会没命。
是梦吗
叶妩逐渐恢复清醒,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是啊,妈妈她早就去世了,她去过墓园,亲眼看到过妈妈的陵墓,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冷静了吗”裴锦尘柔声问道。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昏迷前的记忆再度回笼,手枪握在手心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掌心。
她没能杀了他,没能亲手为妈妈报仇
“机会我给过你,叶妩,在你心里,是舍不得我死的。”他侧做在床沿,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低声说道。
他把枪给她,是试探,试探她的恨到底有多深。
结果和他想的一样,她终究下不了手,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舍不得”叶妩冷冷地笑了,他是在得意吗是在嘲笑她吗“裴锦尘,你不配不配让我赔上后半生去杀你。”
没错,她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办法下手。
绝不是不忍,绝不是不舍。
“叶妩,”一抹怒色染上男人的眉梢,但她如刺猬般防备、愤怒的模样,却让他心生不忍,她不过是被有心人误导才会仇恨自己,他不该和她计较这些,“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叶妩艰难地从床上直起身体,裴锦尘伸手想帮她一把,却被她啪地拍开手臂。
“不要碰我”她低吼道,气息有些急喘。
男人的手臂突兀地停在半空,眸光暗了暗:“医生说过,你的身体很虚弱。”
他霸道按住她的肩膀,不顾叶妩的挣扎,替她将枕头竖起来,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做这种事,以为就能让她心软吗让她动摇吗
叶妩刻意忽视掉心头的那抹颤动,冷着脸,不去看他。
她翻开文件,仔仔细细地看着。
裴锦尘悠然坐在一旁,注视着她。
随着纸页的翻动,她脸上冷漠的面具渐渐龟裂,似诧异,似惊愕。
“看完了吗”他优雅地扬了扬眉:“上边的每一个字,货真价实,你不用怀疑它的真实性。”
“这些又能说明什么”拿出这种东西,他就能摆脱主谋的罪名吗
她咬牙问道,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心头某个角落里泛起的紧张与忐忑。
“蠢女人。”裴锦尘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就看上了一个笨蛋呢“肇事司机被捕之后,他的家人消失不见,不可疑吗他家有中风的老母亲,有怀孕六个月的妻子,家里唯一的男人被捕,她们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离开要么是事发后,有人在第一时间转移,要么,是被人杀人灭口。”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可那又怎么样
这些事,他也能做到。
转移司机的家属,把他们藏起来,或者是把人杀掉,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叶妩紧盯着他,不言不语。
“怎么,你在怀疑我”裴锦尘猜到她心里的想法,嗤笑一声:“叶妩,在你心里,我裴锦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恩”
“你宁肯相信一个犯罪者的口供,也不肯信我”
“叶妩,我或许对不起别人,可只有你,我裴锦尘问心无愧。”
他的神色那么认真,认真到她几乎信了他嘴里说的这些话。
也许真的不是他做的,也许是她误会了他。
早已动摇的心,在这一秒再次变得摇摆不定。
“那那那条短信呢你为什么要给我发那样的简讯”不是他,他为什么会说事情解决了她急切地问道,黯然的瞳眸迸射出明亮的光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木。
简讯
裴锦尘想了想,这才记起,事发当天,他似乎给她发过一条短信。
将手机取出,却猛然想起以前的电话,早被他砸成了一堆废铁。
“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只是叶妩,你会信吗”他深深凝视着她,想要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
叶妩的手指顿时握紧,手背上扎着的针头,渗出殷虹的液体。
“该死”裴锦尘低咒一声,整张脸阴沉得可怕,“松手。”
她想折腾自己到什么时候
拳头被他大力掰开:“叶妩,你能不能稍微爱惜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