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邪风道骨 >第三十九章 揉搓
    天还未亮,策问试中排名前百的举子便齐聚于皇城门外,等待着人生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场大考。

    宁无我自然也在其中,他穿了一件再正统不过的士子儒衫,针脚细密,做工精良,身上已是满满的官绅气派,再瞧不出半点江湖人的味道。

    在他恭谨肃然的面容下,却隐藏着一颗志得意满的心。能够参与殿试,最差也是个三甲出身的进士啊虽说现在世家当道,但寒门士子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出头之路,他有这个信心

    进士进士误入草莽二十年,任凭武功修得再高,麾下势力渐渐膨胀,二十年的江湖风雨,也始终不曾熄灭他心中的向往

    唱名东门,金殿传胪,这才是真正的鱼跃龙门,无上荣耀与这相比,武功、教派,又算得什么不过末流之技,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罢了。

    这时,一名太监带着几个侍卫远远走来,在场的士子以为正戏到来,纷纷抖擞精神,准备进入那深深的皇城内部。

    未料到那太监走到宁无我身旁,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中黄绢,尖声道:“今科举人宁无我接旨。”

    宁无我心中一震,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顾不得多想什么,连忙趴伏在地。

    “敕曰:经查实,举人宁无我,交游匪类,多行不法,今剥去举人功名,戴罪听用”

    宁无我眼前一黑,若不是修为精湛,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还不接旨”太监厉声道。

    “臣罪民接旨”杀人如麻的拳头,颤抖着接过那卷轻飘飘的黄绢。

    天晕地旋间,恍恍惚惚的宁无我没听到周围举子的议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城的,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失去了对外界的任何感官。

    一声春雷炸响,绵绵细雨坠落下来,丝丝冰凉打在他脸上,这才回过些许神来。

    宁无我神情茫然,抬头朝周围望了一眼,只觉得心中所有意气被全部抽空,连支撑身子都是困难。

    随意找了家酒肆,菜未上,酒已空了一坛。

    “呲啦”

    又是一声春雷炸响,轰隆滚动,宁无我心中忽然雪亮一片

    “戴罪听用听谁的用哈哈哈,除了二皇子,还有谁”

    一瞬间,那日在总部之中,二皇子说过的话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信不信孤叫你一夜之间,重回白身”

    “杀人放火才是你的本份少去白日做梦,妄想什么科举大考”

    “好好好,你这举人也不必做了”

    当时还以为只是气头上的狠话,自己也表示遵命行事,调集人手准备围攻问天观,还打算将月儿拱手送上的,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啊

    凭什么

    凭什么要剥夺老子好不容易考来的功名

    “砰”

    饭桌从窗外飞出,轰然坠落在街道上,四散的碎片不知砸中了多少人,引起一片叫骂一声。

    “客官你。”掌柜与小二跑过来,刚想呵斥,待看到宁无我赤红的双眼,心中一寒,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拿笔来”宁无我的声音沙哑低沉,江湖大豪、武道宗师的气势,多年来杀人如麻的煞气,让整个酒肆的空气几乎凝滞到极点。

    小二抖抖嗖嗖递上一支笔,宁无我劈手夺过,也不用墨汁,随手在菜油中胡乱搅了搅,走到一面雪白的墙上,运笔如飞地写了起来。

    雷声在天际边隆隆滚动,划过云层的闪电将他眼睛映得一片亮煞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曾名落皇榜,哪堪暴腮龙门。

    他年若得黄金甲,血染洛水江口”

    黄金甲,代指皇帝,也可代指一军之首,宁无我写出这反诗,已是决意举起反旗,做不了大魏的官,便要当大魏的王反王

    正待跳出酒楼,回头召集群雄,将这王京搅得天翻地覆,却忽闻一个声音道:“宁无我接旨”

    宁无我愕然回头,只见一个文人持着一卷手书走进酒肆。

    “元亲王令:宁无我出身草莽,虽行不法,心在社稷,亦有微功,今封为王府兵曹参军,以资忠枕。”

    “宁兄,恭喜了这可是正六品的官职啊”那文人拱手笑道。

    宁无我认得此人,也是王府中的一名属官。只是,这又是为什么

    “宁兄宁兄”

    “嗯”宁无我茫然地望着这人。

    “还不接旨谢恩”文人浅浅笑着,似是衷心替他高兴。

    宁无我犹豫半响,心中念头此起彼伏,最终膝盖一弯,缓缓跪了下来:“臣,接旨。”

    罢了,虽说王府的属官比不上朝廷正经录用的官员,但好歹也是六品,就算考中进士也不一定能升到这个品级

    文人点点头,似不出意料,勉励道:“你我今后同府为官了,还望宁兄多多照应啊,呵呵。”

    宁无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待那文人离去,宁无我走到墙上反诗前,喉中“嗬嗬”两声,听不出是笑还是笑

    随即运功于指,重新将那面白墙抹得白白生生、干干净净。

    这时,楼下几个儿童相互追逐着跑过,口中还唱着:“一个萝卜一根棒,少了哪个都不行;一个萝卜一根棒,走遍天下都不急。”

    另一处酒楼之上,张原居高临下,将这一幕看得真切,连墙上反诗也瞧得清清楚楚,连猜带蒙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来由,不由暗叹一声:权力搓揉之下,有几个人是那颗锤不扁,煮不熟,炒不爆,蒸不烂的铜豌豆呢

    佛用世间百害非难于己,张原也用眼前这一幕拷问自己的本心,我是不是那颗铜豌豆

    不是嘴上的答案,而是本心在回应:我是

    圣僧之不朽,在心神不朽;圣僧之不坏,在命性不坏。

    命与性,心与神,只有真正承受了重重考验,并在考验中明澈无垢,才能扎下成就圣僧的根基。

    回过头来正色道:“你还没说,为何让我将她留下”

    对坐的苏含月依旧那副装扮,听到张原的话,面纱外面的双眸眨了眨,似用这个举动来回应他。

    “说”张原的声音中带了些怒意。

    白衣少女眸中的星光黯了黯,清冷地声音道:“我要找人来代替我,她很合适。”

    望着张原疑惑的目光,苏含月接着道:“她,适合学我的剑术。”

    听到这里,张原目光垂了垂,虽然感觉对方说的是真话,但也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这种授艺衣钵之事,他没兴趣去多想,因此也就听之任之了。

    “还有还有代替我来保护你啊。”苏含月心中默默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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