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 空气也仿佛凝滞。

    以霍宁珩的目力,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本来是不太雅的姿势, 被这位长公主做来, 却如牡丹逶地, 满目艳逸。

    霍宁珩这辈子读过的书太多,经史子集,过目不忘,唯独没有读过淫词艳语。但这一刻,脑中也难免涌现出两句应景诗词。

    萧慕微则是脑子有些空白, 唇瓣轻颤,尴尬得简直想要晕过去,而更叫她痛苦的, 是方才脚又扭了一下。

    霍宁珩诧异归诧异,反应却是极快,别开视线, 反手就带上门。

    他也没想到,萧慕微这样早就准备上床歇息,已在擦洗。他还怕她哪也不能去, 闲着无聊, 给她拿了一套小巧折叠的双陆棋盘过来。

    霍宁珩便将那棋盘放在桌面。

    见霍宁珩不是选择立即关门出去, 而是走进屋里。萧慕微张大了眼, 终于挤出声音, 道:“你,进来做什么, 快出去,让那大娘进来”

    虽然他已注意避开目光,并没有盯着她的身子看,萧慕微也没法抑制心中的羞耻和怯意。

    霍宁珩仿佛先前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来到她面前。

    “别乱动”他斥了斥想从地上挣扎爬起的女子,早就注意到她先前因痛楚掉泪的神情。“脚伤了还不注意,真想让你的脚废掉”

    被霍宁珩抱起来的一瞬,萧慕微几乎要哭了出来,她被他放在桌旁一把椅子上坐着。霍宁珩又扯过萧慕微宝蓝色的薄锦披风,将景色遮盖,矮下身去检查她的脚伤。

    还好她是坐下去的,也就臀那片脏了,腿还是干净的。

    等他看完了脚,竟去净了手,接着又去拧盆中的棉帕,萧慕微一愣,明白了霍宁珩的意思,立即道:“别你出去,让那大娘帮我洗。”又朝门外喊了两声,但无人应答。

    霍宁珩没有说话,显然没有叫那大娘进来的意思。他知道,她素来爱洁,这客栈的地面又不算太干净,这下是肯定更要清洗的。

    便将她扶起来靠着他,问:“能站么”

    萧慕微只有一条腿用了全力,为了站稳,只好抓住他的手臂,此时无地自容地闭了闭眼,点点头。

    “自己擦。”霍宁珩将拧好的雪白棉帕递给她,声音不带一丝绮念。

    而“自己擦”三个字,让萧慕微羞耻得快要将下唇咬破。她眼睛里水光莹莹,若说先前含泪是痛的,那现在则是窘的。

    见霍宁珩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好一会儿纹丝不动,萧慕微破罐子破摔般的,紧皱着眉一把夺过那棉帕。霍宁珩随即侧首,看向与萧慕微相反的方向。

    那深处的幽静之地,如春日芙蓉缱绻闭,只露小小紧紧一道细缝,透着淡淡的嫣红,不必碰触,也知娇嫩至极。

    萧慕微生怕他突然又改变主意看过来,动作快且潦草。

    等萧慕微擦拭好,霍宁珩才又将她抱到床上坐着,扯过被子将她盖好。缓声道:“这便算是夫妻之实,公主回京,只安心等着消息。”

    萧慕微紧抓着被子,一时说不出话来。霍宁珩走出房间,这才让那大娘进去了。他目色幽深回头看一眼萧慕微的房间,随即离开。

    霍宁珩收了封密报,看完后就去了霍宁珘的房间。便见自己弟弟正在写信,而陆莳兰在一旁研墨。

    看到霍宁珩过来,霍宁珘道:“哥过来了,坐。”

    又道:“刚接到的消息,云南那边战祸已平。土司府内贼被灭,掬炎夫人重又掌权。作乱的义军剿灭一半,招安一半。那义军首领却潜逃了,没能捉得住。

    霍宁珩闻言道:“一个云南,让朝廷的军队打得如此艰难。不过,终归是个好消息。”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突然看向霍宁珘。

    霍宁珘与兄长从小感情极深,两人的默契,并不逊于双生子。很多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双方便互知意思。

    霍宁珘便看了看陆莳兰,沉默片刻,道:“陆御史先回房歇息罢。”

    陆莳兰见被点名,站起身,道:“是,首辅。”

    等女子出门去了,霍宁珩才道:“你让我查的裴夙隐,刚刚下边回禀,他的身份来历,的确没有破绽。从小到大,此人所有轨迹十分清楚,并未发现异常。”

    霍宁珘看着笔下刚写成的“斩”字,道:“哥,会不会是一直有人在配合裴夙隐。我是说”他顿了顿,又道:

    “陆莳兰身上的易容术,十分高明,我正好从月夭处有所接触。是来自东夷国旭隐门,据说本已失传,中原知道的人很少。但裴夙隐若是也掌握那样的易容术,有个人在必要时代替他存在,骗过普通人并不难。”

    霍宁珩道:“你怀疑陆家与裴夙隐有更深的关系并且与东夷国有关”

    霍宁珘颔首:“陆莳兰从东津卫消失,与裴夙隐一起出现,绝没有他们说的那样简单。若是陆家与裴夙隐本就有渊源,裴夙隐进京后却与陆家没有任何来往,那就值得深究了。”

    他又道:“至于是否与东夷国有关,还得继续查。倒也不能全凭那东夷易容术就断定,毕竟我也略懂皮毛。”

    霍宁珩沉默片刻,道:“那裴夙隐极得皇上赏识。这段时日,皇上时常与其讨论政务,连去巡视西江大堤,也带着他。”

    霍宁珘当然知道哥哥这话什么意思,以皇帝的戒备心,裴夙隐这样短的时间里,能得萧冲邺如此信任,绝不简单,此人的确需要多加关注。

    等霍宁珘再次来到陆莳兰的房间,便见她已睡着了。

    少女的脸蛋在拉高的被子里闷得酡红,一只白嫩的脚却赤露在外面。平时在外极为注意形象的陆御史,睡着了却是另一副模样。

    霍宁珘不免蹙眉,又微微好笑。一摸她那只脚,果然是凉的。就坐在了床边,用手将那脚捂热,又将被子给她重新掖了掖。

    定定看她片刻,霍宁珘起身离开。

    抵达京城是在隔日下午。

    回到侯府,霍宁珘在书房处理公务,没过多久,宋情与霍灵钧就过来了。

    霍灵钧便见她这最小的哥哥,正轻袍缓带,坐在书案后翻看折子。气温的骤降于他似乎没有多少影响,高挑英伟的身躯依旧只在中衣外穿着一层薄薄外裳。

    从霍宁珘书房的窗前看出去,视野正是府中最大的月湖,他还开着窗户,竟也不觉得冷。

    霍灵钧只觉得,自己的这七哥,无论是从前身披甲胄战袍,如霜雪般清冽又冷傲的样子。还是现在这褪去一身锐甲,慵懒随意握着卷册的样子,都是最叫她喜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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