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大街上,很多人都看见,原本十几年都名不见经传,但最近突然名声大噪的医馆,百善庄,突然间大门紧闭,连续好几天都不见开门。

    而那些等候的马车在守候了几天之后,也都渐渐不再来了,只是暗处盯梢的眼睛从未少过。

    这是孔玲珑告诉徐大夫的,让他暂避风头。

    实际上,也为了安抚受到了惊吓的秀娘,孔玲珑觉得自己可以不顾一切对上京中这些势力,但她真的不应该再让无辜的人去冒险了。

    与此同时,白芷医馆门前施医赠药,就连久不露面的大小姐,都蒙着面纱,翩翩欲仙地站在门前亲自给人看诊。

    而且诊断的都还不错,有那不怕死的跑去华红绡面前浪荡几句,问她知不知道城里对白芷医馆不利的传言,可好像都没有惹来怒火,只换来女子轻轻一笑:“偶然听过几句,但医馆的宗旨是治病救人,那些传言,说说也就算了。”

    如此大度宽容的话语配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时间好像真是无德之人抹煞了白芷医馆的高洁地位。

    华红绡装了一天的“仙子”,晚上回去将面纱一扯,眉间都是厌憎:“那些人身上的臭气要将我熏死了。”

    从前她只是挂个名头,在开馆的几天坐个门面。假装送来给她诊脉的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诊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病,不足挂齿。

    但今天却是让她直接对上那些来求医的人,好几个人的诊断差点出了纰漏,还是坐在后面的老大夫及时发现,更正了她,假装是当家小姐的诊断结果。

    可是这一天还是让华红绡难以忍受。

    随同的丫鬟安慰道:“小姐再忍几天,夫人已经在想办法。等那些人把小姐的名声传扬出去,小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华红绡现在回想宫里的事还气恨,她不知道是那孔玲珑运气好,还是她的运气背。

    白夫人那边下了功夫,总算见到了梁贵妃,在陪尽了笑脸之后,梁贵妃终于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在京城这么久,难道夫人还不能明白,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原本白夫人以为这句话是警告,惊恐再三地对梁贵妃告罪之后,才忽然咂摸出味来。

    要说这件事华红绡得罪了梁贵妃,那可就有点牵强附会了。那到底是得罪了谁总不可能是那贱商之女,相信梁贵妃还不至于和她开这种玩笑。

    还好梁贵妃不算彻底不给白夫人面子,在白夫人走出她的寝宫,即将离开的时候,贵妃身边的小宫女悄悄出来,在白夫人耳边透了个信。

    就是当日释放那个逃奴的文书,乃是皇后娘娘亲自签署的。

    这个文书肯定不是二十年前就写好的,这不过是欺骗蠢人的蠢话。梁贵妃和白夫人这种聪明人心里都透亮,皇后写这个东西,明明白白就是要在花宴上,保那个宫婢。

    而皇后会闲的没事保一个婢子吗想也知道不可能,况且皇后此举,等于是和梁贵妃杠上了。

    宫中两个尊贵女人,井水不犯河水,梁贵妃有足够的荣宠,皇后有足够的体面。

    平时皇后端坐正宫,梁贵妃只管做自己的后宫第一人,这么多年都没有犯过事。

    那皇后怎么会突然来这一出

    梁贵妃这样的身份,就算跟都督府再通气,也不可能把什么都摆在面上说。

    她肯给白夫人暗示,已经是厚道了。

    剩下的内容,白夫人的脑子不是猪脑子,回去狠狠琢磨,就能琢磨出有人左右了皇后的决定,为什么皇后不介意梁贵妃宠冠后宫,因为皇后出身就像是金子浇筑的,固若金汤,皇后跟四大家族的关系紧密不可分。

    所以,在宴会上和华红绡不对付的是端阳灵,让皇后写文书的,也是端阳灵吗

    白夫人直接否决了这个判断。

    这根本无稽之谈。

    因为端阳灵就算想搬出皇后对付都督府,早干嘛去了那么多年怎么都没这么做

    而且端阳灵出身四大家族,可是她和皇后的关系,能算是亲厚吗

    梁贵妃此举,是在告诉白夫人,影响了皇后的,是四大家族的人,但这个人,不是端阳氏。

    那还有谁白夫人只想出了一脊背凉汗。

    夙夜想见孔玲珑的时候,就会去绸缎庄,而且每次他都见得到,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口中形容的,有缘。

    对于自己身边有夙夜的耳目,孔玲珑好像已经习惯了,但夙夜知道她是为什么。

    她是个胆子大到不怕自己深入虎穴的姑娘,但百善庄一役,她似乎觉得,有夙夜的人跟着,关键时刻她希望能让她身边的人平安。

    夙夜倚着门边,看了半晌她低头看账簿的身影,幽幽说道:“玲珑,难道你身边就没有任何能帮你分担的人,非要你独自抗下这么多事吗”

    孔玲珑的手指如清风捻过一般翻过了一页书,就好像清风点叶一样轻缓,又好像是无心说的一样:“不是有你吗”

    夙夜捏着扇子的手微微一动,慢慢眯眼一笑:“玲珑,你这样给我甜头,就不怕我越了分寸吗”

    最近便是如此,孔玲珑好像忽然变了,不再是那个总是严守雷池的有点严肃的孔门当家,尤其面对夙夜的时候,她有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缓和。

    可是夙夜眼中看到的却不是这样,他只看到了大雨中碰到将倾的大厦,孔玲珑肩上就顶着剩下一根房梁,稍有不慎, 大厦将倾,独臂难支。

    夙夜甚至没有资格说他心疼。

    他挂着脸上的笑,直接晃到孔玲珑对面,声音柔和的能化出水来:“我可要当真了。”

    孔玲珑的手指慢慢点在账簿的封皮上面,眸子和夙夜对上。脑海里过了一遍现在的处境,大约是都督府和梁贵妃,前后还有锦衣卫悬着的刀,系着一根摇摇欲坠的浮木, 孔家商铺其实是一艘满目疮痍的百年破船。

    “你为什么还来”孔玲珑叹了口气,她不信夙夜就这么看不清眼前形势,他明明剔透的犹如琉璃盏。

    夙夜挑起半边眉,故作惊笑一声:“玲珑,你不是要反悔吧我们现在可是蚂蚱一条线,就是你想撇下我,我们也是断了的骨头连着的筋。”

    对于他把自己比喻成蚂蚱的这种行为孔玲珑无力吐槽,正要说点什么,玉儿顶着一脸高深莫测地进来,甚至都没顾上和夙夜搭话,就挤眉弄眼冲孔玲珑说道:“小姐,咱们这一条街上有人在施粥,还顺带着给金银米面,您要不要去看看”

    施粥一般都是义举,哪家大善人突然想起来,或者为了庆祝自己大寿还是别的,总之为了求名去散个财,排队领粮食的都是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总之是个便宜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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