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树林间，漫天星辰被繁叶遮挡，只有银月并不耀眼的碎辉，透过黑暗将整个山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
像是从九幽地狱渗出的哀鸣和挣扎，被风声越扯越远刮烈在空气中。
朦胧的光亮里，一抹晃人眼眸的白色身影，宛若行云流水般踏在这片潮湿的土地上。
他精致的银丝狐靴小心翼翼的刮痧着地面，像是极力克制一般，举手投足间都轻柔的像幻觉。
此刻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子，一身残破的锦衣上被鲜血肆意的渲染，若非她漆黑如深渊的眸子还睁着，那张惨白的小脸险些和他身上的白袍混为一体。
沈长歌很庆幸自己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这才能让她有如此机会欣赏头顶人俊美的精容。
尽管赫连寒方才给她喂食了所谓的灵丹妙药，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冷，仿佛要紧紧的贴着他才能感觉到暖意。
“你怎么会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唇角动了动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月光下，赫连寒整张脸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双狭长的美眸被额间蝶翼打的透亮，他眼睫轻轻的垂了垂却没有去看沈长歌。
他见过她不少狼狈的样子，可没有一次能像这次一样给他无尽的悸动。
她肩上的窟窿，心口的伤，她现在濒临垂危的模样，甚至连她衣衫稍微开一点，冷风袭上她的一寸肌肤都让他觉得心口微痛。
“别说话。”他想将她再抱紧一点，可稍微一移动就能感觉到她肩口的伤再次渗出鲜血。
那种近乎要将他烫伤的温热液体让他眸中深意更甚。
沈长歌没有像以往一样乖乖闭嘴，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若不是赫连寒及时出现她一旦将功力强行激发出来，那么一切都回天乏术。
只是即便如此，她现在也不想睡觉。
现在每一分钟每一秒对她来说是珍贵异常，所以她微微的抬起头好将他看清楚：“所以，你为什么会来”
赫连寒的嗓子动了动，像是将什么情绪慢慢的咽下，意外的好脾气道：“若不是有人拦着，会来的更早。”
“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沈长歌笑眯眯的弯起了眼，只是那轻淼的笑意让人听的甚是心酸。
“你到底想听什么，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赫连寒对上她那只小狐狸眼挑了挑眉。
沈长歌依旧笑着摇头：“我不知道。”
赫连寒眉心蹙了蹙，声音沙哑：“听话，把眼睛闭上休息一会。”
他很清楚沈长歌这根一直绷紧的神经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她越是紧绷着越是在透支自己。
“青竹和未陌有事么”
“没事。”
“上邪也来了对么”
“是。”
“相府的人知道你们来了么”
“沈长歌把嘴闭上。”
“我会死么”
“”
“如果我死了”
“我陪你一起。”赫连寒猛然垂下眼，直直的望向她的眸子，他又说了一遍：“如果你死了，我陪你一起，可以睡觉了么”
一股倦意毫无预兆的袭来，沈长歌唇角最后一点笑意都被淹没在他眸中的亮意里。
倘若你死了，本座让整个朝元替你陪葬，够么
如果你真的敢死
另一边。
满地血腥、残肢断臂间，一抹黑色的身影踏尸而站。
在他面前，两个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少女被人拦腰而抱，其姿态狼狈不堪。
“公子，要把她们送回凤合庵”清朗鬼魅的男声从漆黑无光的黑面具下渗出来，若是仔细看能从他的眸子看出他便是，生死令掌势。
即墨。
“不用了，自会有人来接。”踏在无数尸首上黑衣少年，在说话间轻轻的将脸上面具摘掉，露出了那张出水芙蓉般的俊脸。
只是，他一向波澜无惊淡然凉薄的眸子里，现在是无穷无尽的杀气，就连声音里都透着让人后背发毛的惊悚感。
“要把剩下的生死令召回来么仅凭我们几人想要将巫族的人一窝端，是不是”
“谁说我们是几个人”上邪冷嗤一声，瞥眼朝密林深处望去。
不一会，便从密林深处飞出来几个白色锦衣的罗刹军，他们脸上的罗刹面具和生死令黑白交错，就像地狱派上来的黑白无常使者。
“九总管。”上邪脚步一转离开脚下踏着的尸首，对眼前领头罗刹军不卑不亢的启唇。
九曜的目光在上邪身上扫了一圈，后而落在了他身后人手中的那两个少女身上。
未陌此刻的情况比起沈长歌好不到哪里去，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觉，未陌当初那幅笑面如烟的模样还在他脑海中回转。
“上邪公子。”九曜也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早就想过他们终有一天会跟生死令并肩而战，但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当然他一点也不会小觑眼前的这个少年。
这个让罗刹军都无法查到底细，一身通天本领的上邪。
“即墨，把人交给他们留下木槿，莫道庭集合。”上邪说话间把面具往脸上一挂，翻袖的那一刹那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即墨把未陌递给九曜的时候，眼中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玩味，声音飘渺道：“好生善待我们的小医婆。”
九曜接过未陌的双臂微微一顿，再抬眼时即墨也一并消失在了他面前，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九曜暗骂一声。
剩下的三个生死令留下苏青竹和木槿也一并离开，九曜盯着被留在原地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眉心蹙了蹙，留下个小丫头干什么
可一想起当初苏青竹的剧毒就是被眼前小丫头解得，不由又将那句话骂了一遍，果然都是人不人鬼不鬼“姐姐的伤还能撑半个时辰，哥哥不走么”木槿歪着脑袋，用极为无辜又纯洁的眼神看着九曜，说话间声音软软弱弱，丝毫让人看不出来她医术高明。
“走。”九曜应声，顿了顿又对身后的罗刹军道：“让苏宇去莫道庭找刚才那个少年，问问他需要多少人手，一切听他调遣。”
“是，九总管。”
一场比一场盛大的鬼谋在这个暗夜里悄无声息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