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青丝散落在肩侧，俊容上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低垂，长长眼睫在眼睑上留下一抹阴影，眉心振翅欲飞的蝶翼闪着不知名的光。
没有人能看清他现在的神情。
在他前，九曜双膝跪地，低着脑袋腰板挺得笔直，在他腿边还有一些刺眼的宫装碎片细细碎碎的格外萧条。
“把你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赫连寒的声音很低沉，每说一个字手就握紧一分，那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好似稍有风吹草动就要捏断眼前人的脖子。
他的语气很轻，轻的慵懒，但这样的语气九曜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自从赫连寒和沈长歌在一起，他以前的阴冷和残忍都有所收敛，那种一张嘴就要毁天灭地的诡谲慢慢被隐藏起来。
而现在这些都被这场意外再次激发出来。
沈长歌没有骗他，昨夜这里确实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不是大事而是毁灭性的大事。
“王妃回相府了，大年才会回来，在此之前她希望殿下不要找她。”九曜尽量压着声音，小心翼翼的说。
赫连寒第一遍就听清了，但是不管听几遍，他都想一再的确定。
他稍稍的侧了侧身子，便能看到纯白的流丝垫上那抹刺眼的殷红。
昨夜沈长歌带着低鸣的求饶和，让他到现在都无法挥去，美极却又心痛至极。
他是无意识没有错，但还不至于失去判断，那些凌乱残忍的画面在脑海中交替出现，他一直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的人，如今竟让他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毁掉。
“殿下，这件事情过于蹊跷，难道殿下”
“君思归。”赫连寒轻轻的闭上了眼，一字一句的念出来了这个名字。
“属下参见殿下，宫中来报，太子殿下让您去一趟，十万火急。”一个带着面具的罗刹军从门外悄然而进，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九曜身侧。
九曜脸色一黑，怎么什么事都挤在一起了
赫连寒眼也没抬的淡淡道：“没空，滚。”
罗刹军浑身一震，这才好似察觉到什么异样。
赫连寒现在的声音让他瞬间后悔来通告这件事了，只可惜太子一再强调，一定要让赫连寒过去，于是悬着一颗心颤抖道：“主上，太子的意思是”
“本座让你滚”赫连寒猛然抬眸，掌心一抬朝着罗刹军就是一袖子。
碰罗刹军和九曜的身子同时被这股强大的掌风击的朝后滚去，齐齐撞在了门框上。
本座
赫连寒居然自称本座了，别人兴许不知道，但只有罗刹军明白，这两个字对他们有多大的威慑力，赫连寒只有在杀戮前才会用这种轻淼而随意的态度说这么危险的话。
九曜摔的脑袋一懵，虽然早就有预感赫连寒会发火，可是这样的火气好似也大了一点。
“主上恕罪。”九曜在赫连寒自称本座的瞬间就改了口，他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了不得的大事。
赫连寒冷哼一声：“君思归这个贱人，真是嫌自己命长了，沐渊呢”
九曜听到沐渊两个字顿时一个哆嗦：“沐渊从单行回来之后就去了洛道，现在还没有回来。”
九曜猛然朝地上磕了两个响头：“主上三思，嫡公主虽然这件事做错了，可她一心帮主上拿下洛道，若是把她的人都斩了，我们再想”
“九曜，你是不是觉得脑袋摆放的不舒服，不若本座帮你挪挪位置”赫连寒抬起眼直直的看向九曜，那神情九曜身子猛然紧绷起来，低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罗刹军还处于懵逼的状态，还没启唇就被九曜提溜了出去。
片刻后，室内传来一阵爆裂声，好像是什么轰然倒塌了。
九曜浑身都是冷汗，刚出庭院就感觉身后一凉，下意识的朝后出拳却被人握在了手掌心里，九曜见到眼前人微微一愣。
眼前少年愈发娇艳的面容上一双纯澈的眼神就像天际的星辰，那张比女子还绝美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九总管的功力下降了。”
九曜额上的青筋跳了跳猛然抽回手：“你怎么在这里，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以主上的现在的心情看到你绝对会杀了你。”
上邪轻淼一笑，满眼的云淡风轻：“杀我作甚”
九曜眼眸一垂，伸手扯上他的袖子，把上邪拖到了一颗树后蹙眉问：“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应该去找王妃么”
上邪沉默了一会，问：“你不叫他寒王为何称主上，莫非我们的寒王殿下又变回当初的国师大人了”
九曜对上邪有着无尽的好奇心，旁人也许听不懂上邪的一语双关，但九曜瞬间就听懂了，上邪说的是以前的国师大人，那么他也是知道以前赫连寒当国师时候的手段。
“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么”九曜冷哼一声。
上邪挑眉：“你瞒着我也没有好处，不过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来这里是找你办一件事。”
九曜最厌烦上邪这种态度，分明就是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小鬼，偏偏表现的太过于成熟稳重，阴诡狡猾，怎么看都不讨喜，危险的小鬼。
“我好像跟你的交情还没有到可以帮你办私事的地步。”九曜似笑非笑。
上邪勾唇：“倒不算私事，王妃要去苗疆，与其让沐渊来斩断君思归的羽翼不若让王妃来，毕竟这样才显得妥当。”
九曜微微一愣，猛然一拳朝上邪击过来：“你偷听我们说话你是不是想死了。”
上邪歪了歪身子轻而易举的躲过九曜的攻击，慵懒的把他的手压下：“我没有杀了赫连寒已经算是仁慈，晌午之前我要洛道君思归所有人的信息。”
怕九曜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所有人。”
最后一句话，上邪原本带着笑意的俊脸上所有的笑意都骤然消失，就连那双纯澈眸子中的光芒也一并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和他身上的那身生死衣一样，黑的没有一点光亮能渗入。
九曜愣住了，他眼睁睁的看着上邪的身影像鬼魅一般消失，依旧愣在原地。
他说，他什么都知道，那么说，其实上邪一直在注意这里的风吹草动，他甚至比他还了解沈长歌所遭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