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兴汉室 >第五百九十八章 君难不死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尚书太甲中

    袁绍在席榻上艰难的喘着气,原本簇拥在他旁的一群人早已见势不妙悄然散去了,郭图徘徊在柱边,尚在走与不走之间,逄纪却以让袁绍、袁术兄弟叙旧之名借机退下了。

    这时有一貌美的年轻侍妾从外哭泣着跑了进来,却是说袁绍的幼子袁买生了场重病、高烧不断,医者不能救治,特意哭喊着求袁绍派人在城中搜罗良医为儿子治病。

    袁绍方才想起来自己尚未绝后,还有一个病恹恹的孺子留存于世,他眼里的神采不由亮了几分,可旋即又灭了下去:“此天意亡我袁氏,岂可活乎岂可活乎”

    那侍妾却不管这些,她是袁买的生母,一心只想着为儿子治病。她哭哭啼啼的继续恳求着,未等袁术不耐烦,其后又大步走来一名中年妇人拉扯着侍妾的头发,硬生生的将其往后拖走,紧跟着又有几名婢女上前对侍妾拳打脚踢。

    中年妇人正式袁绍的继室刘夫人,同时也是袁谭与袁尚的生母,她生酷妒,以往便嫉妒侍妾年轻貌美受宠,如今失了理智,又是这样的关头,她再也忍受不住往积压的妒火:“你这个妇袁公的子你不去关切,到关心你那四五岁的庶子”

    袁绍听到庶子两个字,呼吸突然间急促起来,面色涨红,似乎想说些什么。袁术看在眼里,难得的为他说了句话,上前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快下去”

    刘夫人这才有所顾忌,悻悻的住了口,然而在见到自己两个儿子的首级后又失控的放声大哭着,声音哀嚎又悲切,袁术听得一阵厌烦,立即拿出袁氏嫡子的风范要人将刘夫人推出去。可此间都是袁绍的人,袁氏旧人多不认他这个打败了仗又带着侄子首级放回的嫡子,一时弄得袁术很难堪,刘夫人见状,哭的更大声了。

    “滚出去”却是袁绍突然发威,狠狠地捶了一下席榻。

    他这一声颇有气势,唬得刘夫人又哭又闹的走了。

    上这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郭图、逄纪等人因为城外大军再度攻城而借口离去,只留下陈逸、耿苞两个亲信陪着袁氏兄弟长吁短叹。

    逃命似的走出后,郭图才松了口气,逄纪便握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边除了不少颍川同乡,甚至连广陵人陈琳都在其中。逄纪等人也不顾忌冀州士人见此会怎么想了,他声音急促、又带着慌张,直接在宫门外说道:“三位公子受戮,幽、冀、青三州之地无存,如今袁氏败亡已无可力挽,我等应早谋出路才是。”

    郭图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规格陈旧的正,虽然粉饰一新,但这仍旧是王宫的格局,与年轻时他所见到的雒阳南宫不可同而语:“出路吾等可算是助桀为虐,拥立天子,举兵造反事到如今,哪还有什么出路”

    “只要肯求人,何愁没有出路”有人急声道,心中仍存有妄想:“郭奉孝不是在前将军处做军师祭酒么还有荀友若,他不也是归降朝廷了有荀氏、钟氏、陈氏在朝中照拂,也不是不能留得一命。”

    郭图与郭嘉算不上至亲,只是同出颍川郭氏而已,既是同宗,郭图这边无望以后,自然要将广大门楣的希望寄托在郭嘉上。在这个况下,自己死就死了,哪能因为自己的命而去连累前途光明的郭嘉

    颍川荀氏他们也是一样的道理,逄纪一行人病急乱投医,妄以为同乡之谊在哪里都能奏效,可殊不知同乡之间也会有竞争。早早上岸的荀氏、钟氏、陈氏在朝中名望卓著,如何犯得着冒风险搭救一帮败寇这帮败寇除了给人留下随时被清算的把柄以外,又能给荀氏他们带来什么

    逄纪等人心神大乱,早已无法分辨利害,而郭图却保持着最后一份冷静,他既已抱着必死之心,便打定主意要为宗族谋利益,这其中,就不能让他们对颍川郭氏造成一点拖累。

    “便是要出路,也不得无功而降。”郭图缓缓说道,他听见城头爆发了比以往还要响亮激烈的喊杀声,知道这一次朝廷攻城的规模与力度绝非往可比。其实从朝廷放袁术进城就可想而知,战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搏的机会:“不如献城,只要献城有功,或是献首平原王、袁氏,朝廷念在此功,如何不会网开一面便是颍川荀氏、钟氏诸公也好为我等说话。”

    “献城”众人眼前俱是一亮,一众议论起这里的可能,而郭图则是趁机溜走了。

    “城上攻势愈烈,据说连羽林军都开始调派上来了,依我看,还是要当即做出决断才是。”逄纪话一说完,其余人纷纷附和,言说自己认识某某将校、有多少家仆可以作为助力。

    逄纪心想,自己若是带头反正,论功居首,以后的境遇也未必不会有所转机。

    这时,他听见有人问陈琳:“孔璋,你有什么打算”

    陈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我府中还有些事,先告辞了”说罢便不顾众人挽留,转逃也似的走了。

    “他不会是要向袁公检举吧”有人担忧的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说道。

    逄纪皱着眉,摇头道:“他不是那等死忠的人,此刻检举我等,讨不了什么好处。”这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讥笑道:“我看他是忙着回去写文章了,听说当今天子除了钟书法以外、就是读书了。”

    众人五十步笑百步的嘲笑一声,此事也就过了。

    回到中,目睹完一场闹剧的袁术蓦地叹了口气:“愧对先祖啊。”

    这次袁绍难得的没有反驳他,而是喘了口气,说道:“皇帝放你回来,可是说了什么”

    袁术摇了摇头,哂笑道:“你未必降,他未必纳,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无非是要最后羞辱我家啊。”

    “我居然输给了一个弱冠的天子”袁绍至今仍无法认清这一点,他愤愤不平的说道:“当初董卓策马载他回雒阳的时候,他还连话都不敢说后来他如木偶一般被掳去长安,可有说什么做什么却是白捡了王的现成,得了天大的便宜我好恨,吾道不行,皆由此人”

    袁术听着也是颇以为然,在他们看来,皇帝亲政以后的容错实在太大了,不像他们千难万难、瞻前顾后,一时疏忽就是必死的险地。

    兄弟相见,居然没有互相埋怨、辱骂,反倒是同仇敌忾,一通埋怨着皇帝是时运好,要换个位置根本不会有如今的成就。十七岁就再兴汉室,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奇迹他们宁肯相信这是得天助力,也不肯相信这是皇帝个人的才智。

    这时陈逸从外走了过来,面色难看,在袁绍边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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