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皇宫勤政殿之上,赵忠信仍是在与众臣计议大宋今后的对策或者说今后是继续与金作战还是与金议和,赵忠信到了此时已经有了与金议和之意了。

    赵忠信以往是非常痛恨与金苟合的,可到了现在为情势所逼,赵忠信也不得不走上这条老路。

    真是不居其位,不知其事啊,未坐上这个位置,不知道事情的艰难。

    不过就算是议和,也要金首先提出,也要金觉得受不了之时,由金开口求和,赵忠信心中暗下决心,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此时宋金双方就要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谁坚持到最后,方能在谈判桌上占据有利的位置。

    “陈相公,你看此事该当如何?”赵忠信见陈康伯一直没有说话,于是就问道。

    “官家”陈康伯闻言答道:“前我大宋与金战事无非就是两种情况,其一就是朝廷继续与金作战,不与其议和,多方筹集粮饷,运往前线,咬牙坚持,不过如此兵连祸结,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其二就是与金议和,双方罢兵,各安其境,各安其民,如此双方均有了喘息良机,官家,目前金需要喘息,我大宋何尝不需要喘息?”

    “看来陈相公还是赞同与金议和。”韩世袭开口道:“若与金议和,目前我大军已经收复的地方该当如何?或者金若要求返还,又该当如何?”

    “当然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陈康伯说道:“失去的土地,难道仅凭嘴上说两句就能要回来吗?”

    陈康伯随后拱手对赵忠信说道:“官家,双方罢兵议和,其实对宋对金均是大有益处的,我大宋与金议和,并不是说从此就失去了进取之心,就失去了恢复中原之志,陛下当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待时机成熟,再与金决战,一举收复我中原故土,建不世之丰功伟业,官家,宋金双方罢兵之后,关键就是要看谁发展的更好,发展的更快,陛下,臣斗胆狂言,若我朝廷上下同心,以我大宋军民的聪明才智,以陛下的睿智,岂是区区蛮夷所能够比拟的?”

    陈康伯算是号准了赵忠信的脉搏了,赵忠信刚刚继承了皇位,皇位仍是不稳,赵忠信急需稳定的外部环境,从而稳固皇位。

    最关键的目前临安朝廷确实是不堪其负了,也急需休养生息,恢复战争的创伤。

    赵忠信岂能不明白陈康伯的意思?于是笑了笑后说道:“就算是议和,也要金人提出,也要他们求和,否则朕就算是战至一兵一卒,也要与其周旋到底。”

    赵忠信此时心中才明白了,自己不能像以往那样,将朝廷之中的某一位臣子,简单的以主战派与主和派区分,陈康伯、周葵等人此时是赞同与金议和罢兵,当你能说他们就是主和派吗?能将他们视作秦侩、万俟卨、汤思退之流吗?

    秦侩、万俟卨、汤思退之流也是主张议和罢兵,可他们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择手段,不惜陷害抗金将领,不惜陷害忠良,并清除一切异己分子,对金是卑躬屈膝,极尽谄媚之能事,是典型的投降派而不是主和派。

    并且秦侩、万俟卨、汤思退三人之间的观点也是有所不同的。

    而陈康伯、周葵等人主和是为了今后更加积蓄力量,为了大宋的长久之计,拳头要缩回来再打出去,才有力量,才能置对方于死地。

    只不过罢兵之后,若宋还是与以往一样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就另当别论了。

    时不我待,必须革故鼎新,赵忠信心中暗下决心。

    “陛下圣明,微臣等遵旨。”众臣一起唱道。

    陈康伯、周葵心中是异常欢喜,哪一个臣下不喜欢善纳忠言的皇帝?赵忠信能够审时度势,决定与金议和,此乃上上之策,至于赵忠信口中所说的战至一兵一卒,只不过是最后的面子问题,只不过为了在今后与金谈判之中多捞些好处罢了,对此,陈康伯、周葵等人心中是万分赞同的。

    韩世袭心中有些纳闷,难道赵忠信当了皇帝之后性格就变了吗?变得有些胆怯了?这不是他的风格啊,以往破釜沉舟的勇气到哪里去了?

    不过韩世袭心中还是对陈康伯暗暗有了丝佩服,不愧是朝中老人了,果然能够揣摩上意,并且非常精确。。。

    赵忠信随后笑道:“目前说议和之事,还为时尚早,目前最紧要的是东京之事该如何处置?”

    “官家”周葵开口道:“臣斗胆建言,不如放弃东京,将城中所有百姓移至长江以南安置。”

    “放弃?”赵忠信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官家”周葵接着说道:“自靖康二年之后,东京已是日渐残破,人口凋零,百业不举,与往日的东京不可同日而语,若此时欲重建东京,必须疏通汴河,需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如此东京反倒会成为我大宋沉重的负担,得不偿失啊,不如暂时放弃,迁民于江南,摧毁其城防,让东京就算再落入金人手中也是座空城、废城。”

    赵匡胤定都开封,就是看中了开封四通八达的槽运,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汴河的槽运,如此才能满足北宋庞大的官僚集团及上百万人口的需要,再加上北宋施行的是强干弱枝的国策,几乎将全国所有精锐军队都集中在了开封附近,如此巨大的需求,没有畅通、便利的槽运是根本负担不起的。

    开封乃是个四战之地,周围几乎就没有什么险要之地护卫开封,四面都是平原,除了黄河天险,而黄河到了冬季是要结冰的,因此北方游骑就往往利用黄河结冰之时,挥师南下,洗劫开封,当年北宋东京数次险情均是在黄河结冰之时发生的。

    到了最后,北宋朝廷为了守卫京师,不断将各地精锐调往开封,人马是越来越多,开封也是越来越依赖汴河槽运,而汴河也就成了转运东南财赋的槽运枢纽。

    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让北宋朝廷欲罢不能。

    金攻取开封之后,南北双方就因此几乎断绝了经贸往来,开封附近的汴河等河流也因此常年失修,水流断绝,汴河也因此淤塞消亡,至宿州以北,汴水断流,汴河河道更是淤塞得与河岸几乎平齐,车马可在河道之上行走,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盖起了房屋。。。

    在如此情况之下,想重建东京,想供应此时的汴京上百万人,却是比登天还难,除非疏通河道,而使漕运畅通,而要疏通河道将是个浩大的工程,短期内根本无法完成。

    因此周葵此言实属无奈之建言。

    这他娘的是什么烂摊子啊?赵忠信听周葵说完后,心中哀叹,国库空虚,连一年的战役都支撑不了,还有军制混乱,士气低落,军队之中鱼龙混杂,冗官、冗兵、冗费更是日趋严重,现在又冒出了个河道治理问题,赵忠信越想脑壳越大。。。

    “不可,万万不可。”吏部侍郎贺允中开口道:“东京是我大宋的京师,是我大宋全体臣民心中永远的痛处,此时我大宋王师收复东京早已传遍了天下,如此必将会鼓舞全体臣民抗金的勇气及信心,并且东京是我前线将士用命换回来的,怎能轻言放弃?放弃必将会严重挫伤前线将士的士气,陛下,兹事体大,微臣伏乞陛下明察。”

    贺允中宋政和五年进士,曾任路转运副使等职,为官清正廉洁,因不愿阿附奸相秦桧,被迁为提举宫观赋闲,秦侩死后方重新被启用,年龄稍大,今年约六十岁上下。

    贺允中是京畿路蔡州人,因此开封也是贺允中的家乡。

    宋东京虽在被金军占领,可在所有宋人的心中东京仍是大宋的国都,宋人认为并不是真正的或正式的京师,临安只是皇帝的临时驻骅之处,临安临安,就是临时安置的意思,因此临安一直被称作是行在所或简称行在,顶多被称为行都,大宋的京师仍是东京,这是每一个宋人心中的渴望,此时若放弃东京,确实会严重挫伤臣民之心。

    “贺侍郎所言甚是,微臣附议。”韩世袭开口道:“此时东京位置极为重要,赵都统统帅大军驻扎于此,进可侧击淮河附近的金军,以策应东路大军,同时让金军在宿州一带不敢太过冒进,退可保证我关陇大军的右翼安全,因此此地不但不能放弃,还要继续向此地增兵,以威胁金军侧翼。”

    韩世袭顿了一顿后说道:“陛下,最紧要的是如此时放弃了东京南撤,就表明了陛下放弃了以东京为京师,就意味着不愿意光复我大宋之失地,如此天下臣民会答应吗?东京是我大宋的京师,这是我大宋全体臣民的精神支柱,是一面旗子,维系着朝野上下,维系着我北方沦陷之地的汉人,此面大旗插在东京,却飘扬在我大宋全体臣民的心中。”

    韩世袭随后跪倒在地泣道:“陛下,微臣伏乞陛下万不可行此举,就算再艰难,也要咬牙坚持。”

    “臣与韩世袭所奏同。”富直柔首先响应。

    “臣与韩世袭所奏同。”陈康伯也表态了。

    “臣与韩世袭所奏同。”众臣纷纷跪倒在地。

    赵忠信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就依贺侍郎与韩相公所言,朕有生之年,绝不放弃祖宗的一寸土地,就算是死,朕也要死在收复故土的路上。”

    “陛下。。。”贺允中大哭道。

    数日过后,贺允中被拔擢为参知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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