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的水流一层叠着一层,由倒槐树的高地一路倾泻而下,一往无前的势能冲破所有阻碍,将一切挡在面前的东西砸得粉碎。杨浇水和杨牵牛的身体渐渐消失在水平面之下,浑浊的河水遮蔽了人们的视线,只能看到几个轻微的水泡从水心升腾上来。
秦洗剑嘶声哭喊着,想要跳下水救人,却也知道自己根不会划水,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一个身影突然越过秦洗剑的头顶,扑通一声跃入滔滔河水之中。
他的身法极其灵活,在水流中顺势往下荡,稍稍扭转身体,便来到杨浇水沉下的地方。河水湍急,他整个人却似一枚楔子,死死地嵌入水流中,任它怎样冲击都岿然不动。他长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儿就打个猛子钻入水底。约莫六七秒之后,杨浇水的脑袋便露出来,紧接着是杨牵牛的身体。俩人已经没有知觉,但却怪异地漂浮在水面上,如同皮划艇一样溯流而上,朝大堤岸边疾行。
一路畅行,守在岸边的村民急忙把两人拉上来。
再看水下,又冒出一个脑袋。
他们浑身战栗,吃惊地看着那个人,这不正是刚才跳进水里的那个么
原来那人刚才找到杨浇水和杨牵牛后,竟然用身体扛起他们,使他们漂浮在水面上,但是自己却始终闭气匿在水面之下,手脚并用奋力划行,像极了水上无动静水下却拼命的水鸭子。这委实有些骇人听闻,他究竟是有着怎样强悍的力量,才能在水下驮起两个人,并且期间不消出水换气,便一气呵成,在这凶猛的潮水中不退一步
大杨庄何时见过这等人物
秦洗剑感激得只差给他跪下,急忙拉着杨冲一起跟他行礼道谢。
那人浑身湿透,又耗费一番气力救人,此时在大堤之上,却仍是笃定得如同铁人。
他没有理会秦洗剑的眼泪,只是定定地看着杨冲,然后微笑。
“你多大了”
“11岁。”
“她是你的妈妈”
“是的。”
那人突然想起了某些不快的事情,微微皱眉。但是转瞬之后,表情已经恢复成如沐春风的样子。他蹲下身子,双眼笔直地看着杨冲,意味深长地了句
“你的妈妈,真的很好、很好。”
杨冲看向秦洗剑。
那人却看向了凤台山上的某个地方。
秦洗剑上前问道“您是俺一家的救命恩人,这一辈子可该咋报答呢”
那人又变得面无表情,淡淡地道“今后我会长住大杨庄的,大伙儿也算是同乡,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好报答的。”
听到这话,秦洗剑变得欣喜,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儿呢”
那人望向天边黑云,耸动的疾风将他的衣服灌满鼓起,轻声道“李砸缸。”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杨牵牛因为此事对杨浇水记恨在心,寻常两家也没交集,找不到报复的机会。现如今杨浇水找上门来,那便是自讨苦吃。
杨牵牛半躺在真皮椅子上,翘着二郎脚,双手手指交叉,调笑地看着杨浇水三人。
杨浇水笑道“前儿个在北顶看中了一块地皮,琢磨着离俺家那矿场也不远,就想先租下来,回头得闲就开成矿井试试运气。”
杨牵牛从鼻子里哼一声“哟,又要搞煤窑啦”
杨浇水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现下都不时兴叫煤窑啦,俺家证件齐全,该叫煤矿。”
杨牵牛不屑地道“那有什么区别么”接着,他拿出大杨庄的地图来,放到办公桌上,道“来来来,你给我指指是哪块地皮”
“这不,应该就是这里北方寺旁边的这一块。”
杨浇水指着地图,却又有些不确定,于是摸着脑袋看向杨冲。
杨牵牛就对他不耐烦,见他这幅态度更看不起他“你个将近半百的人啦,咋地指块地皮还要看娃娃的眼色,没点主心骨么夯货”
话音刚落,候在一旁的杨吃鸡就冲上来,扬起拳头就要揍杨牵牛。
“你他娘再一个夯货试试”
“嗨呀,想动手哇”杨牵牛情不自禁往后连退三步,嘴上却不肯放松,“我告诉你,你可想好喽,这是在村委,你个犟种发什么骚仔细我打110告你去”
“哎呀我去你奶奶的,爷今儿个不揍你,你还以为爷是怂蛋”
杨吃鸡纵身一跃,就跳到杨牵牛的办公桌上,一脚踹翻桌上的台灯,捋起两臂上的袖子,露出多年干苦力活而锻炼出的精壮肌肉,居高临下地觑着他。杨牵牛哪儿见过这场面对杨浇水那老实疙瘩冷嘲热讽也就罢了,毕竟他天生一副好脾气,不好驳人,他这个兄弟杨吃鸡却不一样,那可是个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向的主,惹不起啊
真要把他逼急了,没准得把杨牵牛脖子给撅断
想到这里,杨牵牛讪笑着,双掌摊开放在身前连连摇摆,示意大伙儿冷静下,然后把真皮椅子推到杨吃鸡跟前,意道“要不,你坐”
“我才不坐这脏东西多少民脂民膏刮来的,我瞧着恶心”
杨牵牛面皮窘得发紫,却丝毫不敢发作,只是一叠声地附和道“您的是,您的是”
杨冲在旁看的乐不可支,老话得好,恶人还需恶人磨,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这种臭东西从来只会怕别人,那良心早就给狗叼走,想着他自个儿悔过是不成的。杨浇水却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朝杨牵牛摆摆手,让他过来。
杨牵牛害怕地看杨吃鸡一眼。
杨吃鸡双眼一瞪,大声道“我大哥叫你过来,你聋子”
杨吃鸡委屈得媳妇儿似的,迈着步心翼翼地走过来。杨吃鸡忽然抬起巴掌,吓得他哎呀大叫往后面连跳好几步,惹得杨冲和杨吃鸡都是哈哈大笑,这王八蛋全没了刚才瘫在椅子上的嚣张气焰,于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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