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惜和晏怀安回到家里才两天,这天本应该在任上的晏怀安下午早早地便回来了。
进门的时候,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手里头还捏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云惜看着奇怪,问他:“你今天不是当差么,怎么来了。莫不是你们上峰看你云摩寺的案子破得漂亮,又赏你轻松的案子了”
如果在平时晏怀安铁定贫上两句嘴,但这下他什么也没说。
那朵叫不上来名字的小花在他手指间转转悠悠的,也仿佛满脸的颓然。
“云惜”晏怀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得不像个男人,更没副官差样儿。云惜刚要开口问,就看见晏怀安的身子不自觉让了让。原来他身后还跟着个人
一个没胡子的男人。
云惜迟疑片刻,才明白过来那是个太监。
太监只有宫里才有太监。
云惜瞬间便想到了父亲,想到数天前那个糟糕的噩梦。霎那间,心尖就好像冷不丁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云惜的眼睛迅速蒙起一层水雾,将眼前所有模糊成乱挞的油彩。她手指一松,一支漫蘸浓墨的笔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砸出个醒目的墨点来。
云惜这些天来的预感是坏的,却也是准的。
太监是宫里来的,来报丧。
这事儿晏怀安根本开不了口,他得知消息之后在衙门里坐了整整半日,魂儿都像给人收了。
如果不是太监催促,他根本都不想回家。
那朵小小的白色花朵是在路边随手摘的。他甚至连自己摘了朵花儿都不知道。详细事宜都是那太监跟云惜说的。晏怀安木木然将手中花朵往她画纸上一放,眼角边摔下去一个影子。
云惜的影子。
晏怀安用了平生所有的那点儿拳脚功夫,连腰都差点儿扭了,才将她堪堪接住。
他死在六天之前。云惜做那个噩梦的日子。
噩梦中,云白墨成了一张画卷上的薄薄人影,怕火,怕湿,得不断地给自己添彩加色。可惜梦里狂风骤雨,一把吹断了他的身体。
没想到,这果然是个死亡预言。
云惜都不知道葬礼是怎么操持的。又或者根本没有什么葬礼。云白墨死在了宫里头,而且是时疫染身,不能随意送出。所以统一拉到城外荒岗焚烧掩埋。
这些都是宫里那位太监说的。太监料理完云白墨身后事,就到负责管辖其户籍的城南衙门来销掉云白墨的户籍,刚好碰到晏怀安在当差。太监一查才知道云白墨家中还有个女儿。
于是太监跟晏怀安往云家来了一趟。太监不但放下了抚恤银两,还让云惜放心,云白墨死之前还在皇帝跟前作画,因此蒙了圣恩,虽然是荒岗掩埋,但是绝不草率,坟茔挖得齐整,石碑立得稳当。宫里负责这类事情的太监烧了许多纸钱,比寻常人等要荣光许多。
所以云惜这边也不用太操办什么,四处挂白,正厅放上灵位,摆好奠仪即可。
话虽如此,但云惜一想便明白:父亲在宫中辛苦侍奉多年,可他的家庭状况、人丁几何都不为人所知。
如果不是晏怀安刚好在,云惜就是想知道其父生死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云惜悲怆欲绝,换了孝服就准备去城外荒岗祭奠,但被晏怀安拉住。晏怀安说:“荒岗那边毕竟不是什么清净地方,宫中时疫这才刚刚消散,荒岗出了云伯,还有其他染病的遗体,或许不如云伯那样掩埋妥当。不如等以后天气大好,时疫彻底散了之后,我陪你一块儿过去。”
云惜这才作罢。晏怀安怕她伤心,每天当差都严格控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