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阿凤走下城墙,边走边咬着手中的包子,白面发的皮,中间包着肉馅,虽然是凉的,但是依旧很好吃。

    这也许是我最后吃到的东西了。

    阿凤对自己说。

    嵬名山的身手他见识过,强大而且凶猛,就连俞将军都差点命丧在他手中。

    阿凤很清楚目前的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曾经他活得很苦闷,但他依旧很舍不得这条命,为了活下去,不论什么样的屈辱他都可以忍受。

    如今,一切似乎都变化了,吃得也好穿得也暖,活得有点人样了,但他却决定去面对死亡。

    这是为什么?

    阿凤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的脚步毫不停歇的向着城门走去。

    在城墙的内部,无数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头顶着木板,防止被随时飞入城的流箭射中,忙忙碌碌的帮忙运送物资,救治伤员。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女人甚至还有孩子。

    瓮城崩塌了一角,男人们挤在那里,抓紧抢修,企图在敌人第二波攻击来临之前,堵上那个缺口。

    他们都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那一点田?

    那一道新政?

    还是为了那一个人。

    为了那个人带来的那一点曙光,为了他带来的那一点期待。

    阿凤闭了一下眼,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他握紧了手中的枪。

    “凤。”

    有人在喊他。

    阿凤回了一下头,小秋趴在墙头,尽力露出那黑漆漆的面孔。

    “你……好好的回来。”

    阿凤看了她一眼,转回头去。

    肖瑾正在内瓮城组织敢死队,看见他下来,按住他的肩膀,“凤,活着回来。”

    “凤。”

    “是凤。”

    “有阿凤在。”

    “必能赶走那戎狗!”

    “赶走戎狗!”

    敢死队的成员看见阿凤翻身上马,士气大涨。

    这些日子并肩作战,阿凤的武力值有目共睹,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仅次于俞敦素的存在。

    此刻俞敦素受了重伤,人心惶惶,主动出击的阿凤给了他们信心和力量。

    阿凤提抢上马,领军出了城门。

    远处狼烟滚滚,一队犬戎轻骑,成三角锥状气势汹汹向着他们直扑而来,领头之人肤色黝黑,身如铁塔,正是犬戎名将嵬名山。

    阿凤策马前行,毫不畏惧,正面迎击。

    嵬名山使一枣阳槊,槊尖倒勾利刃闪点点寒芒,仗着骏骑一冲之势,向着阿凤迎头击来。

    阿凤心知此人力大无穷,使枪尖一挑,架开铁槊,避其锋芒。

    二人错身而过,阿凤只觉双臂发麻,枪身微微颤抖,心知自己在臂力上远不是此人对手。

    二人调转马头,电光火石之间便交换了三四招。

    阿凤虚晃一枪,回马向着城墙奔去,嵬名山尾随起后,紧追不舍。

    阿凤扭腰回身,拈弓搭箭,只听连珠箭响,七支利箭向着嵬名山周身要害接连扑去。

    阿凤箭法超群,交战多日,嵬名山早有防备,但却料想不到他在奔马之上,犹能回身连射七箭。

    一时间防不胜防,舞起枣阳槊连挡五箭,却还是在胳膊和大腿各中一箭。

    嵬名山此人,凶猛异常,身中两箭,不但丝毫不怯,反而激发出他的血性。

    只听他大吼一声,折断箭杆,铁槊呼呼生风,向着阿凤当头劈下。

    阿凤举枪接槊,双手虎口剧痛,一齐迸裂开来,鲜血登时沿着双臂蜿蜒流下。

    他咬牙勉强撑住,那铁槊越压越低,直扎入他的左肩。

    他暴喝一声,荡开铁槊。

    槊头的倒刃勾下他肩头一大块血肉,一时血肉模糊。

    只见这红袍银甲之躯,打马错身,右手横枪,左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血珠点点,滚落尘埃。

    嵬名山哈哈大笑,“看你的装束,在晋军中只怕连个品阶都没有,又何必如此拼命。

    我惜你是条汉子,不忍伤你性命,只要你下马缴械,我保你在我犬戎军中得到你应得的荣耀。”

    阿凤红着眼看着嵬名山,用带血的手提起,无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城墙之上,面色苍白的俞敦素登上城头,看着城门外浑身浴血的同袍,他咬牙道:“取我披挂!”

    “不可。”

    肖瑾皱眉,“你已经不能出战了,谁叫你上来的?”

    “那怎么办?

    看着他死?

    如今你还能只把他当一个奴隶来看吗!”

    俞敦素大喝一声,“来人!取我披挂!随我出城!”

    此刻的阿凤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擦不尽的鲜血从头上流下来,覆盖住自己的视线。

    甚至无法抬起手来做下一次的格挡。

    “非要这么顽固?

    既然你自寻死路,那休怪爷爷送你上路!”

    阿凤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透过血红的世界看着对面的敌人,敌人闪着寒光的武器,越靠越近。

    敌人的声音却变得很遥远。

    “我不会卖了你,我保证。”

    “姐姐做的包子,可好吃了,吃吗?”

    “凤,活着回来。”

    至少,我也不是一个死了都没人惦记的玩物了。

    主人,你那一诺之恩,今日我就算是还了。

    那狰狞的铁槊临到面门之时,被一支横过来的铁枪噌的一声稳稳架住了。

    嵬名山眼见就要取了眼前之人的性命,斜刺里突然横过一柄长枪,那枪身架住他的铁槊,以一股强劲的力道,荡开他的兵器。

    一个黑袍黑铠的年轻小将,错过他的身侧,冷冷看他一眼,伸手把阿凤从马背上提过来,二话不说,打马回身扬长而去。

    嵬名山回头一看,不知从何处杀出一队晋军,前锋部队像一柄尖刃,切入犬戎军阵的右翼,打乱了他们进攻的阵型。

    那些晋军士兵个个红着眼,宛如从地狱间冲出的恶鬼,不要命的扑上前来。

    即便是以骁勇善战著称的犬戎铁骑,看到那些一个个腰间挂着血淋淋的人头,以拼命的架势冲上来的敌军,心中也不免生怯。

    一个半边面孔横着一道刀疤,耳朵缺了一个口的晋军小卒,一下滚到嵬名山马脚之下,挥刀就砍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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