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青旗沽酒趁梨花 >第一章:青要之遇
    就好似那初春并不馥郁的梨花香气,总是被那灼灼桃花遮了颜色,可当暮春时那花香四溢,谁又不爱。她总觉着她也应做那暮春才绽放的梨花,虽然晚了些,可也终会等到自己的花期。

    于是她在时光的洪流里等待着。她忆着那年那天那湖,那馥郁的梨花香气,却始终忆不起那人去了哪里。

    就好像被岁月洗刷的干净,再也抓不到痕迹般,杳无音信,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她安慰自己说,晚了些又如何,她等便是了。

    这一等便是两千个春秋。

    年岁不紧不慢的过着,梨花年复一年的开着,绵绵无绝期。旧的落下,新的盛开,每一年都书写着一个相同的故事。

    故事一再写意,只是物是人非。

    她还记着那白衣白衫,那纯白的十二骨折扇。那人把她送到柸染手中,然后走了。她看着那茫茫雾气中的背影,步履轻缓,像是随时都会停下,然后转身对她说,我还是带你走吧。

    她以为他会回头。可他没有。

    他走的彻底。留了枚凤骨扇坠,其余的,连名字都没留下。

    柸染也没留她,把她送到青要山上,交给了霁蓝家的神君,蓝靖篱。

    “慕轻尘看我看我你又在想些什么哟我的祖宗喂。。。你说你们师父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收了你做徒弟。。。”霁容义拍着扶尺在案几前叫嚷着,试图唤回游离在梦中的姑娘,梦中的姑娘抬起头,揉了揉被自己枕的发麻的手臂,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朝着霁容义作揖行礼,“师尊慢走。”

    “荒唐荒唐你你你。。。”学堂静的不像话,众人望着霁容义伸着食指,颤着指慕轻尘。

    慕轻尘昏昏欲睡,打着哈欠,揉着酸痛的小臂边走边道,“算了算了,你不走我走。”

    霁容义照例并没有追出来,也同往常一样没有继续同她争吵下去,自顾自地授课去了。慕轻尘回头透着小轩窗看着众人,叹了口气,转过头走向幽茗居。

    师父平日在那里处理霁蓝家的事务,或者学堂的一些杂事,闲暇时还会看看书,作作画。幽茗居地如其名,不管夏日里其他地方热的多叫人难捱,它这里总是任性的自顾自地凉爽着。院子里种着师父亲手栽下的茶树,沁着茶香。落了花的梨树一枝独秀,旁边灌木丛高的不寻常,遮天蔽日,走在通向幽茗居的卵石路上永远看不见太阳,只能看到阳光穿过枝叶,烙在地上的点点斑驳。

    这里平日除了师父不会有人来,没有师父的允许也没人敢来。慕轻尘却是这僻静地方的常客。

    慕轻尘推开梨木门。木板年久失修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微微叫她心安。

    “是自己出来的”

    “师父怎么知道”

    “若是叫他赶出来,你现在一定要念着霁容义三个字好生骂上一通才对。”蓝靖篱并不抬头,一边翻阅着手中的书信,一边与慕轻尘搭着话。

    慕轻尘笑着,随意的拉过藤椅坐在师父身边,然后端着师父饮剩的茶水喝了起来。

    蓝靖篱拿过手边的折扇,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你最近是越发的没大没小了。”

    “还不是你惯的。”慕轻尘不以为意。

    “柸染说他这几天来看看你。”

    “噗”慕轻尘一口茶水喷了个干净,“你说柸染”接着慕轻尘看着缓缓点了点头的蓝靖篱瞪大了眼睛。没等他把话说完,慕轻尘扔了杯子就跑了出去,窗外传回她那被春风吹得渺茫的声音,“我回去念书了,师父你歇着吧。”

    暮色四合。

    “知道你近日要来,却没想来的这样快。”蓝靖篱看着面前这个白衣白袍上绣着金丝龙纹,看上去年龄相仿的男子道。

    “我觉着你我相识数万年,就没必要知会一声了。”男子勾着嘴角,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瞥见桌上散着白玉碎片。男子拾起桌上的碎片,蹙眉询问,“这可是当初我赠你那套龙纹水玉樽里,最精致的那只小的怎的弄成这样你对我的赠礼也忒不上心了些。”

    “你可别说我。”蓝靖篱想起不久前某人扔了这杯子落荒而逃的情景,无奈的笑笑。

    “啧啧,哪位大神敢在你这扔东西”

    蓝靖篱还是笑笑。

    当初柸染把慕轻尘送到青要山一年后回来看她,问蓝靖篱这丫头表现如何,蓝靖篱当时叹了口气,只道出一句话:

    “放肆。十分放肆。”

    经过蓝靖篱悉心教导了两千多年,现如今慕轻尘变化倒也是有的。蓝靖篱拾起一片水玉,轻轻碰着另一片,敲着声音。对面的柸染面色沉重道,“看来你如今对她的评价也还是一句话。”

    蓝靖篱抬起头看着他。

    “放肆。更加放肆。”柸染说完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出了门。

    慕轻尘倚在潇湘苑的琉璃瓦上,望着如火天幕,想起初见那人时,也是这样一片天,如血色般艳烈。那时她还小,换作是人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却也懂些事,正是爱玩的年纪。

    从衣襟拎出冰蚕丝,慕轻尘望着挂在透明丝线末端的凤骨坠,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何物”端坐在旁边的扶桑倒显得饶有兴致。扶桑是师父的大弟子,也是师父三位弟子中仅有的一位男子。

    “这蚕丝是师父从极北之地为我取回的生辰礼物,你可还记得”

    扶桑点点头。

    而这凤骨,是那身着白衣之人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正苦闷着,檐下却有人细细低语。慕轻尘不耐烦的探起身朝下张望,只瞧见远处一乘云辇缓缓行至,周身挂着墨白交织的绸帐,云辇后远远跟了一个素衣女子,形容素雅,到和这云辇颜色般配的很。

    潇湘苑正对青要后山,这门也是后门。慕轻尘想着,既然是从后门进,自然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探着脑袋使劲瞧着。

    只见云辇上下来一人,身着墨色长裙,腰间系一水色绸带,绣着几枝桃花。再看女子面容清秀,眉眼弯弯,朱唇轻启,低声说些什么,慕轻尘想听,却听不大真切。

    “嘿,你过来瞧。”慕轻尘戳戳身后的扶桑。

    “瞧着一行人的扮相穿着,大概是浣墨家的人吧。”扶桑一脸戏虐,“嘿,浣墨家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下有戏看了。”

    “浣墨家”慕轻尘吞吞口水,回头瞧着檐下墨裙女子眉间的红色印记,突然想到什么,不自觉抚上胸口。

    真的是她

    慕轻尘想瞧得仔细些,往前蹭了蹭,却不想一个不小心,滑了下去。

    “哎呦”

    原本神色肃穆的众人瞧着从天而降的她,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轻尘你怎么在这”

    慕轻尘抬头瞧着说话的主,正是方才在檐下窃窃私语的二人清欢和清歌。

    “我啊,哈哈,我,碰巧路过。”尴尬笑笑,慕轻尘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

    “哟。靖篱,你这后院很是热闹嘛。”远处二人渐行渐近,柸染笑的意味深长。

    众人见二人行至,纷纷跪拜行礼,“参见王母。参见君上。”

    柸染怎的已经到了慕轻尘顾不得惊讶,连忙跪下和众人行礼。

    虽然柸染这王母的名号自己叫了两千多年,可每每从别人口中听到,慕轻尘还是忍不住发笑。

    “慕轻尘你笑什么”柸染敛了笑呵责道。

    慕轻尘还是笑,顾不上答话。

    柸染身旁的蓝靖篱早已习惯二人斗嘴的场面,也不管二人,径直走到墨裙女子身边,吩咐清歌清欢道,“带殿下去潇湘苑找间空房,安顿一下。”

    “是。”清歌清欢二人虽颇感讶异,却也因着平日里训练有素,并未作何与身份地位相悖的事,行了礼,便将墨裙女子以及那随行的素衣女子带了下去。

    柸染挑眉,眯着眼望着走远的四人,勾起了嘴角,“靖篱的后院果然热闹。”顿了顿,又转过头冲着慕轻尘说,“晚饭后来幽茗居找我。”慕轻尘不愠不火的淡淡应了一声,也回了潇湘苑。

    慕轻尘关上房门,解开衣带,望着水镜中自己锁骨间那沿着左肩缠绕而上的红色花朵,皱了皱眉。

    果真和那女子的一样。她晓得那女子眉间的是女娲后人的印记,而女娲后人从不会同时存在二人,那自己这又是什么

    柸染踏上通向幽茗居的卵石路,与蓝靖篱并肩而行,难得的正经起来。

    “你将那墨轩若安顿在潇湘苑,莫非要收她为徒了”

    蓝靖篱点点头。

    “那你可知轻尘她是何身份”

    蓝靖篱又点点头。

    “你霁蓝家修为资历较高的神君也不少,为何偏偏安排在你门下就因为你是霁蓝帝君不管怎样,你可惦记着轻尘,万万不能伤了她。”

    身边的人默了默,待走至古旧的梨木门前,才略微沉重的道了一句,“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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