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寻清之纳兰心事 >七、落红飞无奈
    今日。

    清晨,我起了个大早。双巧为我更衣梳妆后,我自己来到芙蓉阁外。

    看着东方红日初升,朝曦薄如蝉翼,霞光万射院落内月季,菖蒲花娇艳欲滴,露珠盈盈,微微散香,绿意葱茏;竹影斑斑驳驳,各色不知名的花争芳斗艳;几只雀鸟啾啾地鸣着,游戏于花丛树影中;空气好清新,仿佛沁着丝丝的甜意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这空气,在北京久了,仿佛很久没有吸到如此干净的空气了。我又贪婪地吸了好几口,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身子,便绞着手中的丝帕,随意向着西边走去。

    走了片刻,前方一处小圆门洞,内有小院落和高大的房屋,门洞上提着“珊瑚阁”。我心想:珊瑚阁不正是容若的住处吗出于好奇,我探身向院落深处望去。

    只见院落中郁郁葱葱,芳草萋萋,就在各色各种兰花、月季、菊花与古槐树、柔柔的拂柳间,闪动着容若晨起练剑的身影白绸衫子,白绸裤,迎风飘飘;一条乌黑油亮的发辫随身舞动,增添了许多娴熟的潇洒;面色有运动后的微微红润,也仿佛能听到微微的喘息声;双目炯炯有神,专注于手中的剑;剑随神舞,剑人合一,剑仿佛亦有神气一般了

    我不禁看得出了神,直到那纳兰公子收了剑式,我还傻傻地看着。容若在不经意间回头,突然望见我,脸上满是惊喜。我见他看见了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着他又要把我当成筠妹妹,不由难为情起来,我转身就要离去。

    容若忙上前来拦住我,笑道:“妹妹来了,为何却要走是容若练得不好,妹妹不屑一看吗”我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看他微汗泠泠,笔挺的鼻尖上沁出小小的汗珠,自是十分可爱。他的身体散发着微微的热气,伴着丝丝的香味。我只觉那热气烘着我的身体,我的面色越发发红了

    容若见状故意将额头伸在我的脸前,竟然让我拭汗

    我忙打量四下里,微微推了他一下说:“仔细让人瞧见,失了体统。”

    “一大早,哪有人妹妹若是不拭,我就不离开”见他如此赖皮,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用手中的帕子匆匆在他额头一拭

    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飘出,容若一把拉住我的手戏道:“妹妹又熏什么香我怎么不知,近日来想是背了我自己又在研制什么香,也不唤我,看我怎么罚你”

    我又吃了一惊,这玉筠还会制香可我不会啊这可不是要穿帮了

    正在此时,只见有两个婢女仓皇地从珊瑚阁门前跑过,口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容若放开我的手,叫住那两个丫鬟道:“这一大早便大喊大叫,惊了老爷太太休息,你怎敢担当何事值得如此大惊小怪”那两个丫鬟满脸惊慌,余喘未定的说道:“回容大爷奴婢们自是不敢造次,只是、只是今儿一早发现太太房里的秋蝉吊死在柴房中了”

    容若倏地呆立在原处,满脸阴霾我听后只觉心惊肉跳,这大宅院里的好戏这么快就上演了

    只见容若好一会才低沉地说:“你们做你们的本分事去,此事且慢告诉老爷太太”那两个婢女应了一声便去了。

    容若矗立在原地久久未动,眼中闪着痛楚我望着这纳兰府中刚刚十六岁的大公子,肩上担着光宗耀祖、掌管全府的未来责任。此时的他虽然稚嫩却显出了超出年龄的成熟,忧郁地望着远方。我的心中不禁有一丝怜惜,缓缓上前立在他的身旁,我们默默比肩并立着。

    容若那双忧伤的眼转向我说:“好生生的一个妙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就这样去了”我无言以对,只有倾听,心中暗暗提起警觉。同时也同情这些被自幼卖在大户人家当女婢的女儿家多少的无奈与身不由己口中不觉竟念道:“秋风萧瑟瑟,过伤花枝折;落红飞无奈,哀思痛心彻”

    容若见我伤感起来,大抵是怕我伤了身体。忙拉她的手说道:“我送妹妹先回芙蓉阁去,妹妹又要为不相干的事伤感,若是妹妹再病了,容若才真正是:哀思痛心彻了,瞧这双手冰凉,一早也不披上披风入秋了,天不比前几日了。”说罢向屋里唤道:“白荷将我那淡蓝丝光缎披风拿出来”屋里的丫头应了一声,拿了披风出来。

    容若给我披上,要扶我回芙蓉阁,我阻拦他说:“还说别人,自己也不顾自己的身子,看看你这一身单薄,刚又出了汗,仔细风寒”容若美滋滋地道:“就知道妹妹心里惦记着我”又唤了白荷拿了一件淡紫色缭绫披风,我伸手拿来给他披上。

    我们在初升的阳光下朝芙蓉阁走去,心中均有莫名的沉重

    我在默默地诧异:为什么对眼前这个男子毫无陌生感,做许多亲密的动作仿佛出于自然,就像为多年阔别的老友,又像就是对自己的男友做的仅仅是因为他与兰成德相像吗还是原本就似曾相识

    临近了芙蓉阁,容若停下来道:“妹妹先回去歇着,待会子我命人传些点心来,我要紧得去看看阿玛和额娘了”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入了芙蓉阁,只见双巧呆呆地坐在那红木圆桌旁,见我进来满眼惊慌地望着我,只是不说话。我料想这府中上下已是对这自杀事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双巧肯定也是心有余悸。于是慢慢坐于双巧身边,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很凉。

    我从心里怜惜这个从小因为身世悲惨而只能服侍别人的女孩。柔声对她说:“双巧,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想太多了。”

    双巧忽然流泪道:“秋蝉姐生得俏,素日里待人极好,服侍太太也是尽心尽力,怎么就如此去了”

    我无奈道:“有些事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双巧,在这样偌大的纳兰府中,一些事看了就当没看,听了就当没听,方可平安。有些同情,在没弄清来龙去脉前,不便随便示于外人”

    双巧诧异地盯着我说:“姑娘,今日怎么如此通透若是在往日里,姑娘又不知有多少哀叹呢”

    我唇边浮起一丝苦笑道:“人会变”

    我们相视无语,府里今日很沉寂,让我感到压抑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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