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回神,看他还在继续往前走去,便跟了上去:“就是在想,要是没发生那个意外,也许宋小姐和顾总会过得很幸福。”
“嗯。”白泽点点头。
凌琪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他的步子缓慢了下来,她加快走过去:“怎么了?”
白泽按着胸口,呼吸有些短促:“只有将一些归位,我才能换她一个健健康康的修言。”他突然又回头看凌琪,“如果我找回了钥匙,一定会回到两年多年前去救你。”
凌琪呆了呆,脱口问:“救我?”
“对。”白泽十分认真地点头,“只要我不再掉入那条河里,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是的,她不会因为电流改变身体,不会长生不老。
但是,那真的是救她吗?
且不说当时正是戚夫人派了个侍卫来杀她,就算她活了下来,生活在那个被权力倾轧,女性地位底下的朝代,真的能称得上是救了她吗?
凌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有些东西从来没有得到过就不会有念想,但她是在这种男女平等的社会中生活过的人,她得到过自由,真的还能回到那个囚笼里去吗?
虽然白泽回去矫正了这一切,两千多年前的那个赵子儿是不会有她现在这种思想的,但只要一想起当初过的是什么日子,凌琪就一点也不想回去了。
“你为什么会……”
凌琪刚回神便见白泽下意识扶住了边上的树干。
她忙上前问:“怎么了?”
“不太舒服。”白泽道。
凌琪怔忡两秒,似乎昨晚两人说开了之后,白泽在她面前放开了许多。
“那我扶你坐下休息会儿。”凌琪伸手去扶他,他没有拒绝。
凌琪跟着一起在树干下坐了下来,又忍不住问:“要不要我把宋医生叫来?”
他没答,只是道:“要不是我的失误,修言不会有这样的身体,你呢?”
他突然抬头看过来。
凌琪一时间没回神:“什么?”
“你的身体会有不舒服吗?”
凌琪摇头:“没有。”严格说来,除了变得长生不老外,她的身体很棒很健康,连感冒发烧都很少很少。
“那就好。”白泽松了口气,胸口的疼痛感又来了,他用力按了按,好看长眉紧拧,忍不住轻哼出来。
“白泽!”凌琪忙掏出手机想给宋念纶打电话。
白泽却拦住了她,艰涩道:“修言说过一切都有因果,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和他也不会认识,不会成为朋友。他说他很高兴能和我成为朋友,我以前也一直以为是带给修言的是快乐。直到后来我进入这具身体,感受了修言受过的苦,熬过的痛……这些是我该受的,也是我欠他的。”
凌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泽喃喃:“他这一生都没有过健康的身体,他根本不知道一个人无病无痛是怎么样的。”
大约是疼得厉害,凌琪感觉得出他浑身都在颤抖,脸色白得有点吓人。
她只好安慰道:“等你拿回钥匙,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不是吗?”
凌琪噎住。
白泽自嘲一笑:“我不会有朋友了,对你们来说,我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白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凌琪面前伤春悲秋起来,明明这些年他一直把这样的情绪控制得很好的,是因为在修言的身体里,人类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了吗?
“你只是失忆了,说不定等你想起来后会发现,你其实是有朋友的呢?”这样的白泽,令凌琪不免觉得有些不忍,“好些了吗?我扶你回去。”
白泽依旧坐着:“再坐一会。”
凌琪以为他是身体还很不舒服,便问:“身上带药了吗?”
白泽忽然问:“如果一切归位,你会想干什么呢?”
想干什么?
凌琪甚至都有些不想回到那个年代去生活,自然没想过回去要干什么?
她这些年想的最多的也只是想要搞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变得长生不老的,而不是执着于回去。
“如果是修言的话,他一定会想要和宋小姐好好在一起,和她结婚。”白泽自顾说着,“他会成为寰宇最成功的领导人,也一定会成为最幸福的男人。”
凌琪脱口问:“那你呢?”
“我?”白泽眼底有诧异,半晌过后他才道,“我是在执行任务,任务完成,我当然是要回到我来的那个时空。”
“回去做什么?”
“大概是会被回收吧。”
“回收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封存,也许是销毁。”
白泽说得轻巧,凌琪却听得心口一窒,他怎么可能把这种事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这不就是人类的囚禁和死亡吗?
白泽望着她勉强一笑:“我这样的生化人最终结果都是一样。”
凌琪拧眉道:“你和它们怎么一样!”
凌琪没有接触过白泽口中那些生化人,但和白泽相处下来,他和人类一样会有感情会有他的小情绪,即便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凌琪也完没有完全把他真的当成一台机器。
白泽和那些生化人是不一样的。
白泽怔住了,他没想到凌琪会说出这样的话,片刻之后,他才道:“是修言把我教成这样的。”
“如果你只是一台毫无自我意识的机器,没有人可以把你教成这样,是因为你和我们一样有自我意识才可以。”凌琪认真道,“不管有没有顾总,你都会变得跟我们一样。”
是吗?
白泽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唇角扬起了笑意:“谢谢你。”
这大概是除修言之外,白泽在这里获得的最大的善意。
刚才还很压抑的气氛瞬间好了许多,凌琪笑了笑道:“如果你真的要谢我的话,等你拿到钥匙,只需要去改变顾总的命运就好,不必管我。”
“嗯?”
凌琪耸耸肩:“或许是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了吧。”
白泽盯住她看了许久,没再说话。
凌琪悄悄看了眼,见他按着胸口的手并没有松开,想必还是很难受。因为觉得这是他欠顾修言的,是他应得的,所以他始终没有再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