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高拱、高仪谨题:
臣等先于本月初十日恭上紧切事宜五件,仰裨新政。今日伏奉御批“知道了,承祖制”。臣等窃惟五事所陈,皆是祖宗已行故事。而内中尚有节目条件。如命司礼监开揭夹鉴,尽发章奏,如五日一请见,如未蒙发拟者,容令奏请与夫通政司将封建本辞送该科记数备查等项,皆是因时处宜之事。必须明示准允,乃可行各衙门遵行。况皇上登基之日,正中外人心观望之际,臣等第一条奏即未发票,即未蒙明白允行,恐失人心之望。用是臣等不敢将本送科,仍用封上再进。伏望皇上鉴察,发下臣等拟票,臣等如有差错,自有公论。祖宗法度,其孰能容。臣等无任,仰望之至。
这第二道奏疏又作为急件送进宫中,隔一天,宫中终于发还补本到内阁拟票。高拱这一下大受鼓舞,在心中酝酿多时的草拟皇上的批语也就一挥而就了:
览卿等所奏,甚于时政有裨,具见忠荩。都依议行。
几乎就在当天,皇上的“批朱”就到了内阁,对拟票无一字修改。收到这道圣旨,高拱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立即就此事咨文通报在京各大衙门并邸报全国各州府。与此同时,他又指示刑部礼部把各自早就写好的公本送进宫中。隔了一天,也就是今天早上,高拱坐轿子上班,刚到值房,送本太监又把这两个奏本送来内阁拟票。高拱不让送本太监离开,当着他的面,提笔拟了两道票。
刑部公本的拟票是:
准奏。妖道王九思以邪药进于先帝,惑乱圣躬,十恶不赦,三法司须从严惩处。
礼部公本的拟票是:
奏。我朝以孝治天下,朕初承大统,理当如典行赏。
拟完票,高拱看着虽说此时才誊正但私下已练过多回的这几行狼毫小楷,心下甚为满意。吩咐文书拿了五两银子赏给传旨太监,嘱咐他把这两道拟票连本一起带回宫中,交给皇上“批朱”。然后,又派人去把韩揖、雒遵等给事中喊来会揖。
正值炎炎六月,又久日不雨,北京城里头,大街小巷窜着的都是灼人肌肤的热风,偏今儿一丝风没有。给事中坐的都是四人抬的小轿,顶着日头,轿子里燠热如同蒸笼。及至来到午门内的六科廊,个个都汗流浃背。一身绣着鹭鸶的六品夏布官服,前胸后背都浸出了汗渍。各自进了值房后,揩脸的揩脸,摇扇的摇扇,暑气还没有除尽,接了高拱的指示,又都一窝蜂随着堂差来到内阁二楼的朝房。
韩揖一帮给事中们在内阁二楼的朝房中坐定,这才知道张居正与高仪两位辅臣都不在阁,高拱也因急着签发几道要紧咨文而不能即刻上楼,顿时他们就不那么严肃斯文了,嘻嘻哈哈开起了玩笑。韩揖离开内阁还不到一个月,自我感觉还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他下楼找到主管供应的典吏,弄了两个水泡西瓜上来。内阁有一口深井,头天把西瓜放进去泡一个晚上,第二天捞起来吃,又沙又凉,解暑又解渴。
吃罢西瓜,向来心宽体胖的礼科给事中陆树德打了一个饱嗝,坐在椅子上跷起了二郎腿,向坐在对面的工科给事中程文打了一个手势,说道:“打个谜语你猜猜,怎么样?”
程文长着一张凹脸,吃得满下巴都是西瓜水,这会儿从袖口里掏出手袱儿一边揩一边应道:“你说吧。”
陆树德指着面前盛满西瓜皮的盆子说:“就这,打两个字。”
“两个什么样的字?”程文问。
“告诉你还要你猜个啥?”陆树德眨巴着一双鼓眼睛,诡谲地说,“这两个字,恐怕在座的诸位个个都尝试过。”
程文迷迷怔怔硬是想不出个头绪,余下的人都望着那盆瓜皮出神,一时都难住了。
“你给提个醒儿。”雒遵说。
“哈哈,没想到这个一眼就明的谜语,竟难住了你们这一帮满腹经纶的才子。”陆树德一个哈哈三个笑,自是得意得很,“好吧,我来提个醒儿,张生月下会莺莺,为的啥?”
“偷情。”一位年轻的给事中脱口而出。
“唔,沾上边了。”
“啊,知道了,”雒遵一拍巴掌,未曾开口先已咧嘴大笑,骂道:“好你个老陆,在堂堂内阁中枢之地,说这样的荤话。”
“究竟是什么?”韩揖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