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迅速闪身出去，片刻后捏着一只方胜进来，打开来看，只写着简单的几个字：
关闭玉器坊。
许先生瞧着字迹，眉峰跳了跳：
“公主身边的消息？她，还是得罪公主了？我们也算埋了先手……”
婉娘沉默了一下，抬眼道：
“清宁公主的性子，你我都是知晓的，要讨她欢心不易，得罪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不过，我们的人安排进去极不容易，之前我去探珍秀庄的时候她都不曾露面，这次她为何要甘冒奇险，送出这么个消息来？”
许先生摸了摸下颌，不确定地说：
“难道，是世子爷的特别吩咐？”
两人默然对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异。
世子爷，竟如此看重方小湄！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所感受到的种种怪异，到了这会儿，都汇聚成了这么一个答案！
许先生静了静，捻了捻胡须，苦笑道：
“若是如此，明儿起，咱们须得警醒些！这些物件儿，都收拾好，一样不少地送到大小姐那里去，就当是去跟她讨主意！”
他指着在灯下散发着宝光的那些首饰头面。
婉娘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许先生，你这是还想再瞧瞧她的能为？”
许先生抬头，眼中有不甘：
“许某总是饱读诗书之人，若果真……有朝一日要奉她为主，总得有说得过去的道理！”
…………
大殿里，伶人们的歌舞已近尾声。
清宁公主坐在台上，慢抬眼皮，瞧了一眼女官送上来的谭仙儿的装扮，轻笑了一声：
“就照着这个样子，速速地给本宫订制一套，记住，衣袍上虽是颜色素淡，但滚边绣花不可少，都要用金线串珠绣，与鞋子更配套些。再有，那顶金冠样子不错，材质还需用得更华贵些，你们都懂的。本宫的库房里，可不缺各类珠宝！”
“是，谨遵公主吩咐。”
清宁公主笑着向黎江侧过身，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绰约的曲线显露得更加动人：
“黎郎，这些物件儿的打造，就交给你了，可使得么？”
“嗯，好。”
意外的，平时总是冷漠相对的黎江眼神有些飘忽，听到她的话语，竟口气温和地应了一声。
清宁公主一怔，立刻笑如春风：
“好！本宫就指望黎郎你了！”
黎江垂了眼皮，默默地点着头，他的心中却在泛起一阵疑惑。
这套衣裳的花纹图样、金枝编就的花冠、手饰、足饰，都让他看到方沁湄拿出来的水晶树的纹样痕迹。
会不会，这个谭仙儿与方沁湄相识？这套衣饰，根本就是出自方沁湄之手？
他从这里想开去，发现自己无法停止继续想下去。
他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她相见？
他的神思才飘开一会儿，高台下却陡然又响起一阵咚咚的鼓声，与方才众位红伶所使用的柔美配乐截然不同。
随着鼓乐，一道劲瘦的身影闪入场内，身着箭袖劲装，长发披拂，持一柄折扇遮面。
清宁公主眼前一亮，不禁抚掌笑道：
“想不到津南城有这等绝色！”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喜爱容貌出众之人，从身边护卫人选开始，哪个相貌长得不好的，都难以近她的身，唯一的例外，就只有那个胖内侍。
那美男子露齿一笑，当真是唇红齿白，令人见之忘俗：
“谢公主夸奖，请公主赏舞！”
话毕，美男子手臂舒展，折扇递出，却是用的舞剑的招数，不见柔媚之气，多了阳刚和洒脱。
清宁公主瞧得眼中异彩连连，忽然想到什么，转了眼神去瞧黎江，笑道：
“黎郎，你瞧这位伶人容貌比你不差呀！”
黎江从飘忽的神思中被拉回到现实，心中涌起一阵烦闷。他抬眼瞧了瞧那位绕着大殿翩然舞动的男子，淡然道：
“公主若瞧着好，便领回去。”
清宁公主张嘴滞了滞，轻哼着将视线挪回到那名美男子身上，嘟嘴道：
“值当什么？本宫身边缺好看的人么？罢了罢了，赏！”
美男子脸上露出不虞之色，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只有咬牙低头领了赏赐出去了。
之后，又是两三名样貌极美的美少年上来献舞，清宁公主却已失了兴致，只淡淡地吩咐赏赐，俨然是准备偃旗息鼓了。
…………
前头的乐声渐渐稀薄淡去，后台中，已经完成表演的伶人陆续离场。
第一位持扇子舞的美男子立在上场门处，凝神瞧着殿上的舞蹈，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此刻在场上舞动的是一名带有胡人血统的美少年，五官精致，穿着俏绿色紧身胡袍，将少年人纤瘦的身材勾勒清晰，长袖甩出，正在飞快转动，跳的是一支胡旋舞。
持扇男子的视线从胡人少年身上挪向清宁公主的方向，从他的角度，仅仅只能隐约看到清宁公主身侧的黎江。
男子瞧了半晌，嘴角狠狠向下一撇：
“那个少年，到底什么来历？从哪儿冒出来的？”
“哈哈，怎么，总掌柜也有失手的时候？”
一道带着山东口音的青年男子嗓音响起，赫然正是谭仙儿见过的那名山东响马。他双手环胸而抱，十分悠闲地瞧着前头的持扇男子。
…………
笙歌间歇，朱牡丹眼瞧着下头的热闹就要散场，忽然起身向程绿衣福了一福，笑道：
“程姐姐，妹妹想去净房，姐姐要一同去么？”
程绿衣淡然的目光扫过来，摇了摇头：
“妹妹自去便是。”
朱牡丹起身掀帘要走，程家族学少女正要跟上，却见程绿衣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停了下来。
程绿衣轻声说道：
“你先跟上瞧着她，她不懂规矩，可又不能太拘束她，至少外表敬着她些。你去外头，喊上嬷嬷和其他人，瞧她那百爪挠心的模样，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千万别闹出什么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