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动我们家姑娘！”
知州皱眉动问：
“门外何人？”
“草民柳一刀！”
知州和师爷一怔，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冲着门外迎候道：
“不知柳大师驾临，失敬失敬！”
方沁湄猛地转身向后方看去，心中不觉一阵酸软，自己，竟也有人愿意护着！
只见柳一刀拄着拐杖，扶着柳大郎迈步而进，先是冲地上的方沁湄点了点头，随即昂首看着堂上知州与师爷，仅仅拱了拱手，傲然道：
“知州大人，柳某有礼了！”
“不敢不敢，大师大驾光临，却是本知州的荣幸！”
柳一刀素来有国手之称，地位超然，竟是连知州也要避让三分。
地上的朱牡丹恨得牙根痒痒，一边扯帕子一边心中在尖叫：爹爹去了哪里，怎么还不来给女儿撑腰？！
柳一刀立在堂上，也不多言，只沉声问道：
“敢问知州大人，召唤我们方姑娘过来有何要事？”
“呃，这个……”
知州笑得干巴巴的，师爷忙上前赔笑做了解释：
“……这么着，大人才想说，需得好好问问。这样的罪名，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朱家银楼了，便是对整个珠宝玉器行，只怕也担不起啊！”
“什么？！就因为朱家银楼的人说了几句，知州大人就要拿方姑娘来问罪？”
方沁湄已经平复了心情，忙上前笑着拦道：
“柳爷爷，没事了！知州大人已经说，方家玉器坊关门，此事可了。”
“那不行！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
柳一刀须发喷张，瞪着堂上的知州，拄着拐棍，顿地有声：
“知州大人，你若是觉得我们工匠行软弱可欺，那就对不住了！小老儿斗胆，要让整个津南城的珠宝玉器行罢市！”
知州这才狠狠地吃了一惊，想不到这柳一刀竟说下这等狂妄之言。无论他是否做得到，单只他敢把话放在这里，就证明了老爷子至少有这份胆气！
他忍不住又和师爷交换了个眼神，脸上都泛起苦笑来。他们原想着，方家玉器坊关门自是再好不过了，还可以再敲敲这个玉器坊的竹杠，想来堂堂国公府名下的铺子，手里的金银总是有些储备的。
可柳一刀竟然直接上来抛出了罢市之言……如今清宁公主尚在津南，全国上下的世家豪门均云集而来，若是这些世家豪门们颇为喜爱的珠宝玉器行都关了门，只怕自己这个知州的乌纱也就戴到头了！
知州一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竟只有堆上了满面笑容，恭送柳一刀等人出去。
待柳一刀与方沁湄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堂外，知州才皱眉将视线转向朱牡丹，可怜她吃惊地半张着嘴，显然已经词穷了。
那个方小湄，何时竟有了能影响到一城一池的能为？
知州瞧着半傻状态的朱牡丹，忽然心情好了起来，当下好整以暇地回到座位上坐下，抬腿架起晃了晃，漫声问道：
朱牡丹瞧着堂上知州似笑非笑的神色，头一次感到如此的毛骨悚然。
…………
方沁湄在堂上固然侃侃而谈，怡然不惧，但下的堂来，见到柳一刀及在外等候的裴师母、方嫂子等众人，还是忍不住眼窝一酸，声音带了抽泣：
“柳爷爷、师婆、娘亲！”
许先生自众人身后踱出来，朝着方沁湄深深一揖，几乎拜到了地上，诚恳地道：
“方大小姐，今日之难，均是属下作为不力，请姑娘责罚！”
这是……认主之意？
方沁湄略略一怔。
方嫂子向来是与人为善的性子，当下忙扯了一下方沁湄，笑道：
“今日之事，也是许先生赶了回来，提点了我们，我们才敢上衙门来给你壮声势。”
方沁湄无语地瞟了方嫂子一眼，今天这桩事，并非她所思所想的那么简单。若非是许先生和婉娘有试探之意，他们就该早早实现信息共享，而非藏着掖着，自行其是，才让自己这边步步被动。
今天许先生的作为和态度，也只是稍作弥补而已，自己，并不打算就此轻轻放过。
许先生迟迟等不到方沁湄的回应，从袖子缝里抬头瞧她，见她面色平静，眼神却若有所思，心中微微一紧。
这个姑娘，年纪虽幼，可这般既不轻易动怒，也不随意放过的性情，竟是已经隐约有了几分上位者的风采。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所作所为，有可能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朱启贵此刻，却是站在津南城码头之上，正与戴着帷帽，面向水面盈盈而立的程绿衣交谈。
朱启贵早失了平时那份洒脱自如的儒商风范，几乎是带着哀恳的口气，拱手说道：
“程大小姐，朱某托大，唤一声程家侄女……昨晚之事，实属突然。侄女你也是知晓的，牡丹她母亲去得早，朱某又忙于经营，委实娇宠了些，才犯下这等异想天开之事，可她左右不过是性子娇憨，绝非有意害人！你与她姐妹一场，还望能够为她设法，解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
程绿衣身子站得笔直，江河的微风吹来，拂动她遮面的轻纱，状极优雅，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腻味烦躁。她料到朱启贵为解朱牡丹之危，必然要上门堵着自己，所以一大早便吩咐下人收拾启程，想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离开津南城，回到家中和父母商量后再做道理。
可没想到朱启贵也是人老成精，他压根儿没去住的地方堵门，而是直接在码头上候着了，可谓堵个正着。
“侄女，你瞧你朱伯父也一把年纪了，只有牡丹这一个女儿，我，我实在是……清宁公主终究也是女子，你们必然能够说得拢些……伯父也是思来想去，没有其他人可拜托，只有厚着脸皮求侄女再为牡丹设法一二。”
朱启贵就快声泪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