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雪见状极其挣扎,无论如何也不愿由人相送,那名唤香云的带刀侍婢便解了披风将怀雪“裹”了其来,看着像是挡风,实则缚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待贞王雇来马车送怀雪回诚亲王府,彼时宏烈正好骑着快马从帝都赶了回来,两个人正好下马,在雪花飘飘的大冬天仓促相见,彼此都颇觉为意外。

    宏烈喘息未定:“自帝都一别,皇叔不曾回江南封地,是何是来的济州?”

    “我是替内子卢氏来寻药,今日才到济州,原是想先到府上探望皇嫂与皇侄,未料半道上竟遇着这女子,她说要回诚亲王府。”

    宏烈闻言掀了车帘,见侍女扶起一脸憔悴的怀雪自是大惊,一面抱起她,一面低呼:“你这是怎么了?”

    贞王又道:“果真是你府里的人?”

    “对,她是我的姬妾,”宏烈话还未说完,怀雪欣喜的目光转瞬凝成两道凄然的寒光。

    “为什么不是你的妻子?宏烈,你竟也这样待我……”

    “贞王叔知我尚未成亲,并不曾迎娶王妃,我自然不便教他知晓你我二人之间的情义,更何况,玉儿,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妻子,又何必太在意这些虚名?”

    “虚名?亏你说得出口,你可知我受尽了委屈。”

    ……

    屋子内传来怀雪与宏烈剧烈的争执声,宏烈感到委屈,他快马加鞭一连跑了两天两夜才回到济州,还不曾缓过气儿,怀雪便从他进门那刻吵嚷不休。

    可一想到怀雪流了那么多的血,动了胎气,整个人黄瘦下去,眼圈乌青,心中又怜又痛,便捺着性子守在她的床头,不过一时片刻,竟和衣睡了过去。

    实在是太累了。

    怀雪痛心疾首的说了老半天,最后换来得去是宏烈累极的鼾声,又气又恨,却也是无法,只能挣扎着坐起身拎了张锦被搭在他的身上。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摊上这样一个怨家。”

    她先是一阵自言自语,复又直往宏烈的怀里钻,忽又觉着就算是受尽了无数的委屈,只要他还在她的身边,也算是值了。

    爱之深,痛之切。

    就是这般矛盾,而又这般备受煎熬。

    ……

    当宏烈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他想起回府后就脚不沾地忙着照料怀雪,还不曾与母亲打过照面,自是起身更衣,却见怀雪依偎在他的胸前,满面泪痕,眼角还挂晶莹的泪滴。

    思及昨儿个夜里,她跟他吵,跟他闹,情绪极其失控,想来在他不在的那些个日子里,她的确是受委屈了。原来母亲不是打心底里喜欢怀雪。

    弄清了她如今的处境,宏烈下定了决心与母亲促膝长谈,他要为怀雪争取在这个家中应有的地位。

    “儿子请安来迟,还请母亲见谅。”

    “她好些了吗?”对于宏烈的姗姗来迟,诚亲王妃以她向来的大度表示理解,并主动问及怀雪,当着他的面始终保持着身为母亲应有的温良姿态。

    宏烈请安那刻虽打千儿行了礼,口气到底有些生硬,见母亲不但不恼仍是温和如初,心下未免有些意外,心道会不会是怀雪太过于敏感,将婆媳之间的误会放大了。

    “母亲,儿子娶怀雪虽未过明路,但她已是儿心中的妻子了,怀望母亲能够礼遇她,不要将她视为侍妾之辈。”

    “她不顾一切跟着你,为娘的心里也很是欣慰,但只是宏烈你真的想好了么?若你真这么想,明堂正道的摆了酒承认怀氏不在话下。”

    宏烈闻言大喜,才要将母亲的话接了过来,欲将欠下怀雪的都统统补全了,却听得母亲话中有话,只得缄默地望着她。

    早有准备的诚亲王妃这时才向宏烈张口说道:“新受封的冯美人托人传书带信,若你能够迎娶她的表侄女儿为正室,她将信守承诺,答应你当日在宫中提出的要求。”

    “儿子当日已经回绝她了。”

    “既是回绝,未何又再见到贞王那刻有所迟疑?”

    从母亲的上房出来已是日暮时分,阴霾的天空又下起了雪珠,宏烈独立于满天风雪,不停地再想,是几时被看透了心思。

    分明记得当日的情形,不论是迎来送往还是宴请贞王他从不曾流露出半分钦羡之色。

    他虽作了太子的叔太傅,贞王却被和帝从江南召回在御前,大政务俱要问过他的意思,其权势自此如日中天,直逼姨父沈相。

    更兼他本为宗亲,家中姬妾虽多,膝下却无子嗣,对于这样一个无后之人,和帝自然就更少了戒备之心,加之贞王待人敦厚宽和,京中官员多愿与他交结交,渐渐以贞王马首是瞻。

    新近和帝又在皇城南苑划出数十亩良田供贞王建造王府,为宗亲中藩王在帝都建造府邸第一人。想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莫过于此。

    他在帝都的时候,隔三差五也总要到这位皇叔居住的行辕坐,以期接近朝中显贵。为着他的报复,他的野心,怎能不有所迟疑。

    母亲之所以看透了他,除了知子莫若母,大约也是为着那句他不曾向贞王承认怀雪是妻子的身份,仅仅只是府中一名姬妾的话语。

    “宏烈,想一想你的初衷,当初你真是为了当个情种才不远千里只身一人入帝都么?若你当真从此了断一腔理想报复,守着怀氏在济州,我就等着含饴弄孙倒也是好的……”

    母亲将向怀大学士府下聘的文书都写好了,并盖上了诚亲王妃的福寿玉印,只要他将这封聘书差人送入帝都学士府,并奏请和帝册封她为王妃,就真真了怀雪的一腔心愿。

    可从此以后,他真的就能甘愿只守着怀雪,默默无闻的待在济洲这方的天地,虽然济州也是为数不多的大城,可相较于大瀛的锦绣江山终究是太过于渺了。

    一个男人想要在这世上安身立命本就不容易了,更何况想要权倾天下成为人上之人,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是遥不可及。

    此时的宏烈更需要强有力的政治联姻,外家的权势将如开山辟路般扫清眼前的障碍,屈屈一个大学士无法成为他的臂膀。

    而母诚亲王妃在洞悉了形势之后都替他谋划好了,先与冯美人攀亲,迎娶锐建营大将军之女为妻,替宏烈争取到京畿一带驻防禁军的兵权,待外甥女儿长成之后,再以平妻之礼一并娶了过来……

    为此,洗玉注定要被宏烈辜负。

    除非她能为宏烈默默无闻付出一生,因而诚亲王妃向宏烈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倘若她真的那么在意你,又何必在意一个正室的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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