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青川旧史 > 第八百一十二章 问情
    阮雪音埋着头:“怕谁听不见你说话么?”

    竞庭歌站直,将门一关走进屋。“真解了毒,叫他长命百岁了,又当如何,顾星朗怎么说?”

    阮雪音方抬头:“问这做什么?”

    竞庭歌一脸“你明知故问”,对面坐下。

    “他没说。须视他状况而定。”

    第一个他指顾星朗,第二个他指阮仲。“所以呢,他状况如何?”

    一问病况,二问心态。而阮雪音当然明白,她同顾星朗一样,更关心后者。在这件事上,此二人难得想法一致已被划入祁蔚的国土不能再起变数,阮仲不能再翻风云,否则只有一死。

    “都如你们所愿。”

    身体未复,心态稳定。

    竞庭歌松半口气,便去瞧她案前狼藉,“明楼翠不愧是老师关门之作,竟难成这样?耗了得意门生两年功夫,仍不得解。”

    阮雪音于此事有愧,摇头,“是我在霁都事多,未能潜心钻研;且相隔千里,许多法子不能即时试。”

    竞庭歌点头,“你一直不在,只能不停更换药方、饮食,最多再予他一些日常自理的建议?”心头患稍解,她亦有闲情热心好心,

    “我记得解四姝斩要用针,当初老师教你扎针,那穴位图还是我画的。试了么?”

    不得不说竞庭歌脑袋之灵光,虽未习医,总能想到关窍上。

    阮雪音本就打算明晚最多后晚开始施针,确因想到了四姝斩药师制药,其实与裁缝制衣、厨子创菜、工匠发明有些像,总带着制作者的个人偏好。四姝斩这种奇毒,集四位顶级药师之功炼就,便是靠针灸加方剂治愈;而明楼翠是老师晚年所作,难说没有承袭。

    “这次就试,正好时间够。”遂点头,“所以今晚挑灯,想尽快定出一套施针之法。”

    竞庭歌嗤笑,“当初解顾星朗的四姝斩就是一顿猛扎吧?阮仲还是有福气,总能与你夫君一般待遇。”说罢,思忖,忽美目圆睁,

    “那不是也得脱?”

    四姝斩是扎背,从前她画的穴位图她清楚所以当初顾星朗就脱了的。后知后觉啊!

    “你二人从那时候就开始眉来眼去吧?说什么防着你不让侍寝,却因病脱了衣,这般被你一拿捏一照料,没多久便丢了魂儿。”

    她这才将前尘伊始关联上,推演热情熊熊燃烧,“历史重演啊!现下又要如法炮制到阮仲身上,”便投去同情一瞥,

    “只怕是,剪不断,理还乱。”

    阮雪音本端着一身医者正心操持与阮仲相关的所有事。

    被竞庭歌这般分明地警示,脸上红了又白,险些心生放弃。

    “想多了。”许久方接口,“他如今看破红尘,其他事情,也早就说得很清楚。”

    未免再被对方取乐,她转守为攻:

    “此番见你,倒比从前松快了许多,也更有心思玩笑,是蔚国那头深谋隐局查得顺,还是与慕容又或上官?相处得好?你决定选谁了?”

    这些事对竞庭歌而言也不是能随便玩笑的,当即便有些急眼:“我跟你怎么一样?”

    “是不一样。你需要选,而我从头到尾就没选过。”

    竞庭歌很想脱口“我也没选过”,蓦然意识到此题背后,有一项真正紧要须同对方摊牌。“他应该继承了上官朔,乃至于文绮留下的未竟之事。他所知道的,应该比其他几家更多。”

    双方从未明确过要携手破此局。

    然一年多以来各自动作,又分明在通气在合作。

    更何况顾星朗和慕容峋,暗中有默契。

    此时的阮雪音和竞庭歌,也便可以直接讨论。

    “苏晚晚对我供出了上官宴。但他否认。”阮雪音道,“而这一轮世家清洗,至少肖、兰两家,是直接栽在他手上。真帮忙还是推局势,不好说。”

    “是难说。毕竟两家罪有应得,并非诬陷。”竞庭歌沉吟。

    “上官妧这一年多在做什么?”

    “拾花弄草。她在蔚宫建了座药园。”

    阮雪音难得挑眉。

    “跟蓬溪山药园的品种,八成重合。也正常,毕竟咱们几个都乃药园后人。”

    “是慕容授意?”

    “她自己的主意。那呆子哪有这些心思。”

    阮雪音听她这回合提慕容,总觉与从前不同,却是没了心情谈论情爱。“你与上官宴,从麓州到霁都,大半年时间,近两百日相处,全无发现么?他对你说过那么多话,没一句有用?”

    竞庭歌怔了怔。半晌回:“都是些没用的话。”

    阮雪音瞧她那神情也怔了怔。

    “他让我别再回蔚国。不回去,许多事也就不用再继续。”他其实没明说要结为夫妇、一起度余生,但当然是这个意思。1

    阮雪音呆望她片刻。“那你,怎么答的?”

    “我说好。”

    竞庭歌答完安静有顷。

    方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粲笑开:“大着肚子,又被顾星朗为你准备的漫天烟火炸昏了头,随口罢了,总归都在做戏。如今看来,他也是随口,一个身负重任、心藏深谋的男人,怎会说出这种,”

    她忽有些讲不出,又半晌才道:

    “劝人归隐的话。”

    阮雪音却觉上官宴,至少在那一刻,全然真心。

    他想救她么?让她离开这一局。

    就像前年冬夜,祁蔚边境,纪桓对慕容峋说:竞庭歌为女子,入仕立朝堂,时世所不容,请他念她一心辅佐于始终,来日无论何过,网开一面,放她自在云间。2

    她对这段话印象太深刻。

    她相信场间所有人都对这段话印象深刻。

    纪桓,也想将女儿拉离这场漩涡?

    “纪桓也曾提,要带我归隐。”便听竞庭歌道,“你记得吧,在边境,他向顾星朗请致仕时说了一次,后来私下谈话又说了一次。”3

    与沈疾深谈之后,阮雪音自知已完全被拽进了漩涡最深处。

    她没对她说,也不打算说,却在这一刻生出了与那两位相似的心情:

    “你不考虑么?”

    竞庭歌没听懂,“什么?”

    “归隐。名声已经有了,竞庭歌三字一定会留挂青史。官衔,其实不那么重要了吧。”

    锁宁夜半,雨后潮湿,虫鸣亦不如霁都或苍梧那样轻快。似低吟似咏叹的鸣声里竞庭歌看了阮雪音一会儿。

    “依然重要。且我答应要助他一统青川。是我推他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会与他同行直到愿景完成。”

    她顿了顿。

    神情难得认真:

    “我们不是还要,扫去此世代女子阴霾,一展新气象?很明显,我要给你当先锋了。顾淳风也是。”

    这话也是从前没说透的。

    但毫无疑问。

    阮雪音收起关于归隐的话。“宁安那头,你真不知情?”

    竞庭歌露出一个了然神情,“你得先告诉我是何事,我才能答,知与不知。”

    “你不是猜到了。”

    半刻安静。

    “只你那学生还是”

    “好几个女孩子。持续在发生,一年多了。”

    竞庭歌蓦然想到阮墨兮言,今春宁安或有变。

    “我怀疑崟国故旧之中,有人布局。”阮雪音轻声,“不是阮仲。我今晚确认过了。”

    竞庭歌心中已感不祥。

    “我不得不往阮墨兮身上想。”便听阮雪音再道,“故国阵营,首当其冲考虑皇族。”而阮墨兮的出身及处境,关联动机,实在很值得注意,“这一两年你与她往来多么?她心性城府,相比从前如何?”

    1640盛世烟火下

    2734人间路

    3733毕竟东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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