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沁心不喜周瑜这副老成的做派,这种从内心散发出的沉闷,让她很失落。
她害怕周瑜不再是那个十年前她一见倾心的英俊青年,而是一个经岁月雕琢,历经沧桑的势利男子,眼里只有功名利禄,再无谈情说爱的雅兴。
这个她惦记了十年的男人,她心中标榜第一的俊郎,她从小立志要睡的第一个男人,不论岁月对他做了什么,他经历了什么,但在秦沁心这里,他必须成为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模样,不然岂不辜负了十年青葱岁月,自己执着的深情。
“你有什么本事帮我?”周瑜并未察觉秦沁心的小心思,他只是在谈一笔交易,讨价还价的语气,“难道你知道兵符的下落?”
“这个你不需多问,你先说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周瑜斩钉截铁拒绝,倒出乎秦沁心意料。
“为什么啊?”
“我周公瑾宁死也不会求一个女人,该是什么罪我自就去受领。”周瑜瞪了一眼秦沁心,眼神是比她还桀骜不驯的鄙夷。
“死也不愿求我?”秦沁心听了高兴,因为不惧生死符合秦沁心心中周瑜该有的非凡气度。
周瑜看也不看秦沁心,不容置疑道:“大丈夫何惧生死?”
秦沁心面对周瑜波澜不惊的眼神,如一张闪着星光的夜幕将她笼罩,带给她一种男人才可以给予的安全感,似乎回到十年前那个令她心心相念的夜晚。
秦沁心扑进周瑜怀里,头埋在他胸膛,这份温暖迟来了十年。
“你不记得我了吗?”秦沁心这一句话止住了周瑜要推开她的手,秦沁心仰头双眸晶莹,闪出一层涌动的泪花,“我好想你,”
“是你,”周瑜终于在这泪花激荡中挖掘出尘封的记忆,“那个采药的小姑娘?”周瑜惊讶的张大了嘴,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脑子会冒出这个想法。
秦沁心兴奋得差点叫起来,“你还记得我,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你不会忘了我的。”
周瑜确认了秦沁心的身份,愣神片刻,似乎也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让他哭笑不得,喜乐参半的春夜中,那个夜晚不仅有乖张的小女孩,还有他最爱的女人,锦瑟。
周瑜嘴角抿出了一丝苦笑:“你还真的来找我了?”
秦沁心将周瑜搂的更紧,就想把整个身子嵌进去:“对啊,我们有约定的。”
“那是你跟她的约定,不是我。”周瑜冷冷道,方才那一丝惊讶被现实吞没,秦沁心不过是他人生中一个比一般人略微醒目一点的过客,但也只是个过客,他们谁也不是谁的归程。
马车停下,“将军,到了。”赶车的小厮王福已听到车内有女声,但不敢多管将军的事,只在外旁敲侧击,让他二人别闹出太大动静。
鲁肃下车候着,“公瑾,到了。”小声在车外提醒,又眼神询问王福,怎么人还不下车。
王福摇着头不敢多言,“公瑾,”鲁肃听内无声,心中起疑,但要掀开马车毡帘,王福忙拦住。
“大人,不可,”眼神极尽暗示想告诉鲁肃,车里现在不方便。
“王福,你眼睛是有什么毛病,得了针眼不成。让开!”鲁肃呵斥,王福便躲得远远的,不该看的千万不能看,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鲁肃见周瑜一动不动坐着,旁边傍着一位红衣胜火的娇俏美人,二人十分亲密无间,鲁肃不免嗔怪道:“公瑾,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闲情逸致?”
“鲁大人,我夫君有事,叫你进来说话,”秦沁心笑道。
鲁肃不怀疑的上了马车坐定,执手相问:“姑娘是哪位,却不曾见过?”
“我是秦沁心,我与夫君十年前就定了婚约,但那时我才九岁,后来又被我母亲逼在家里,现在才肯放我出来,我初到柴桑,以后还要承蒙鲁大人多多指教。”
鲁肃指着秦沁心笑道:“哦,原来姑娘就是那位采药小女孩,以前我听锦瑟夫人提过此事,我等还当笑话取消公瑾,原来真有这段奇缘,可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公瑾,你好福气啊!”
周瑜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是吗,锦瑟姐姐提过我,我也许多年没见姐姐了,她可还好?”
鲁肃面布云翳,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锦瑟夫人已过世五六年了。”
秦沁心是见惯生死之人,并没过分感伤,只淡淡“哦”了一声,“大人,现在兵符被盗,你可有好的法子替我夫君开罪?”
“公瑾,你怎么了?”
“大人,他没事,不过是我在他三个关键穴位上扎了针,让他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罢了,人还是好好活的,不用担心。”秦沁心轻描淡写道。
鲁肃大惊:“姑娘,你为什么给公瑾扎针?”
“大人,”秦沁心认真道,“我怎么劝他,他都是榆木脑袋听不进去,难道让我看着他去送死?”
鲁肃默然,“大人,兵符丢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一切还有回旋余地,要的只是时间。现在外人只当夫君染了怪疾,吴候必会先为夫君治病,我等正好可以去寻回兵符,为夫君开罪。”
鲁肃细细思索,现在形势紧急,却没有更好的办法缓解危机之势,“可这也只是缓兵之计,按理兵符现在孙匡手上,他不日就会带兵符来柴桑对质,公瑾就算不承认也难园其说。”
“大人好啰嗦,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比现在冒失进去在自己身上安个死罪妥当。谁又知道孙匡手上兵符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更好,省的我找了,我们去偷了来,来个以假乱真,不就可推得一干二净?”
听秦沁心的计谋,鲁肃红了脸,他是个憨厚老实人,这栽赃嫁祸,欺上瞒下的手段确实卑鄙,周瑜是无事了,孙匡又如何处置?不辨是非,冒然发兵,也是一条死罪。
“大人,就这么办了,”秦沁心一锤定音,“你快出去把戏演好,我想你们军中大夫见识浅薄,断不能识破我的紫薇银针术。”
鲁肃被秦沁心推下马车,无可选择的进了澤军府向吴候禀告。
“属下奉命去将军府,大将军正等马车,当时人还好好的,与属下有说有笑,等到了澤军府,属下请将军下车,半天无人回应,属下冒昧开了毡帘,不想将军在车内坐如木桩,不能动弹,话也不能说了,如中了魔怔,属下不知将军如何,不敢擅自做主,急急进来禀告吴候。”鲁肃将话回明,众将都没听明白。
周泰问:“参军的意思是,出府还好端端的大将军在来澤军府的路上生病了?”
鲁肃也难把这个慌说明白:“属下不知是生病还是中毒,亦或是撞邪,还需吴候明断。”
孙权紧锁眉头,不说这病来得蹊跷,但来得却是及时。
几人正议论纷纷,赵昌背着一人在外求见,吴候传召。
赵昌进殿堂将身后周瑜小心放置在绒毯上躺下,参拜吴候上禀:“主公,因将军自己不能上殿觐见主公,只能由卑职代背入殿,还请主公恕我主仆无理之过。”
吴候微微点头,起身下金阶,走至躺在地上只能眨眼证明人还活着的周瑜身边:“大将军,大将军?”
却是如对一个木头人说话,没半点回应。
“快传军医,”孙权下命,又教人将周瑜抬至高明堂中的暖阁好生照顾,澤军府上下乱了一阵,总算把闹腾的一天捱过去了。
程璟因宿醉一夜未醒,做了一场神魂颠倒的好梦,梦见有号角起兵声,又闻擂鼓震震,自己一身黄金盔甲,手持凌波剑,跨下大宛马,驰骋沙场,杀敌如麻,那些敌人脑袋就如筑球在天上飞来飞去,血在金阳下照出一道道彩虹,众人为他鼓掌喝彩声响彻天地。
吴候大悦,封他为大将军,父亲对他颔首点头,赵云也露出钦佩之情,只周瑜黑脸在局外,实在是大快人心。
“吴候,程璟犯了欺君之罪,理应问斩。”一人突然跑至吴候前,附在吴候耳边悄语,是秦沁心那个妖女。
程璟慌了,心乱如麻,不用猜也知秦沁心说什么。
“程璟,这位姑娘说你是女儿身子,女扮男装欺瞒孤,可有此事?”
“我不是,吴候,莫听妖女胡言,我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周瑜讪笑道:“吴候,这个不难查清,程璟是男是女,脱了衣服,便见分晓。”
众人起哄让他脱衣服,程普道:“璟儿,把衣服脱了,我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怎会是个女人?”
程咨也道:“四弟莫怕,我看着你撒尿长大的,难道还不知你是男是女,快脱衣服,莫让人做无稽之谈。”
程璟脸色苍白,紧紧护住身子:“不,不,我不能脱衣服,不行,”转身仓皇而逃,却不料脚下被人使绊,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