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剑掠侠影 >第二十四章 月下疗伤
    就在朱棣登基的前一天晚上,月光映照下的一家小酒肆发生了一场激战。激战过后,是哀怨般的静谧。这静谧是冷的,冷的教人直打哆嗦。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报仇?”赵三娘的穴道刚被解开,就冲口问道。

    纪庭之早料到她有此一问,不紧不慢地说:“我在暗处观察了许久,那云隐子的功夫比通海和尚要高明不少。我与通海一场巨斗下来,真气已有几成损伤,再斗云隐子的话……恐怕没有必胜的把握。”

    “还有我啊,凭咱们二人之力,还愁不能杀他吗?”赵三娘坐起来激动地说。

    “你的气息已乱,久战必不能持。我的铁莲子都已经用尽了,再斗下去咱们两个只怕都会送命。”纪庭之劝慰道。

    “哼,你怕他,我可不怕。”赵三娘没好气地说。

    “倘若我怕他,又怎会出手帮你?”纪庭之说道。

    这句话扎到了赵三娘的心坎里。可不是嘛,如果没有纪庭之的出手相助,她赵三娘的一条性命极有可能要丢在这里。丢了性命还不打紧,一旦给活擒,必会遭受他们的百般酷刑、种种虐待。

    想到这里,她对他的感激之情又增添了几分。

    “不错,如果没有你,我赵三娘只怕已死了。”赵三娘说:“但哑巴的仇不能不报。我感激你的恩德,但也会记住今晚的仇恨。”

    纪庭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仇咱们都会记得。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哑巴葬了。”

    “咱们”一词说得甚为亲切,说得赵三娘面上一红。但此时她内心愁苦万分,也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纪庭之从柴房中拿了一把铁锹在院子的中间掘出了一人来长的深坑。赵三娘将哑巴早已冰冷的身体抱起,缓缓放了下去。然后盖上了一张草席。二人一起将土埋了。

    纪庭之找来一块木板,问赵三娘哑巴的名字。赵三娘只说他没有名字,写“哑巴”就好。

    整个过程中,赵三娘没有留一滴眼泪。但她的悲伤早已弥漫在了空气里。纪庭之没有说过多宽慰她的话,就是想让她可以完全沉浸在这悲伤里。

    “哑巴,姐对不住你。临了也没能给你一口棺材。”赵三娘眼圈泛了红,哽咽地说:“三年前你帮我丈夫收尸,今儿我帮你收尸。不过你放心,也烦你跟我丈夫转告一声,我一定亲手替你俩报仇,而且,不会让那些王八蛋好死。”

    说完,赵三娘忽然一个踉跄,纪庭之急忙赶上去将她扶住。

    “怎么了?”纪庭之问道。

    赵三娘捂着左臂的肩膀,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惨白非常。

    “一个不留神,着了云隐子那厮的道。”她话还没说完,鲜血就从她的指缝中间淌了出来。

    “你受伤了?呀,你刚刚怎么不说呀?”纪庭之急切起来。

    赵三娘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死不了。不过……恐怕还得累你帮我敷药疗伤。”

    “你说哪里话来?咱们既然已经同仇敌忾,理应互相照料。”纪庭之的这番话落在赵三娘的耳朵里,犹如干涸的土地重新被大雨滋润了一般舒服。

    纪庭之扶着她回到了房里。他刚想点灯,却被赵三娘叫住了。“我……我是肩膀受伤。”赵三娘有些忸怩地说。

    纪庭之也是面上一红。他们虽然有成为知己的可能,但毕竟男女有别。在灯火通明之下,脱衣疗伤的确有伤风化。

    “你瞧这月光多亮,行了,别发愣了。我柜子里有些云南白药,你拿来帮我敷在伤口上就好。”赵三娘说着。

    纪庭之照她的话做了。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一点点撕开她已破碎的衣裳。露出了雪白的肩膀,以及数道渗着鲜血的伤痕。

    纪庭之将头别过去,只用余光瞥着赵三娘的伤处,一点点将金疮药撒上去。

    赵三娘受痛,银牙紧咬。她回头望了纪庭之一眼,看见他为自己敷药的样子,心头突然涌上了一股暖流。

    “三娘,那个云隐子和通海和尚究竟是什么人?”纪庭之的问话又将赵三娘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也不知那云隐子的来历,只知他习练了一种极为古怪的武功,叫做‘阴阳交合掌’。他将掌力化在那拂尘上,更使得威力大增。这种功夫每练到真气冲关时,都需采少女的精血,阴阳交合之下方可冲破关口,气息才能顺流无阻。”

    “哦?世上竟有这等邪门的功夫?”纪庭之说道。

    赵三娘一声冷笑,说道:“可不是嘛,你瞧那厮须发花白,但面容却似年轻人。都是仰仗他的这种‘神功’。”说完又无奈地笑了笑。

    纪庭之敷完了药,再拿起一条干净的白练帮她包扎。

    “至于那通海和尚……原是洛阳的暗器圣手韩一刀的徒弟。只因他垂涎韩一刀女儿的美色,苦求而不可得。当他得知小师妹许配给了人家时,竟然狂性大发,将韩家老小满门屠尽!”

    赵三娘说到这里,也是血脉喷张,激动了起来。

    “他作下这等十恶不赦的大案来,官府焉肯罢休?他为了躲避缉拿,杀了一个叫‘通海’的和尚,夺了他的度牒,剃去了头发,摇身一变就成了今天这模样。”

    “哦,原来如此。他是学暗器的,怪不得他那佛珠打穴的功夫如此了得。”纪庭之说了一句。

    赵三娘仿佛没听见,继续说着:“不过我也奇怪,这僧道二人一在西北,一在中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江南?”

    纪庭之已经替她裹好了伤,说道:“听他们的说话,似乎和燕王有关系。而且他们说的什么‘叛党余孽’……”

    “那与你有什么相干?”赵三娘忽然警觉起来。她身形一转,衣服也跟着披上,板着一张面孔,冷冷地瞧向纪庭之。

    纪庭之一愣,笑着说:“三娘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

    “不是坏人?哼!”赵三娘体力还没有恢复,容颜尽显憔悴,冷冷问道:“你们日间抱的那个孩子是谁?你那两个同伴呢?”

    纪庭之微微叹一口气,说道:“你不信我,但我却是信你的。我信你不会出卖我,信你也是忠肝义胆的巾帼英雄。不妨与你说了吧,我们抱的那个孩子,正是建文皇帝的嫡长子,当今的太子东宫朱文圭。”

    “啊?”赵三娘惊得花容失色,瞪大了眼睛:“那你们……你们就是……”

    纪庭之缓缓起身,一边点灯一边向赵三娘讲述这几日来发生的故事。赵三娘越听越是心惊胆战,越听越觉不可思议。但在她心惊之余,对纪庭之的防备之心却也是大大降低了。

    她见纪庭之如此坦诚,心中也不免感动。但又不自觉的悲从中来。

    “他们是朝廷的大官,那我……我是什么?我只是流落江湖的草寇,只是云隐子那些人口中的‘叛党余孽’……”赵三娘心里想着,她也不明白自己所悲何事,两行清泪流淌下来,教人看得垂怜不已。

    纪庭之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端了一杯热水给她。赵三娘勉强地笑一笑,接过水来轻呷了一口。

    “好了,我的来历都与你说了。也请你帮我解一解我内心的谜团吧?”纪庭之微笑着说。

    赵三娘放下杯子,缓缓说道:“好。那我也与你说了吧。我的底子不干净,你若是不愿与我为友,也请他日不要与我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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