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一轮明月可回首 >第五章 见面不识
    却说知秋带着傅湑,疾行不过十来里便即不支,她适才强行与何刚对掌,招致反噬,血气逆流,经脉受损,又接着运功疾行这盏茶功夫,更使得内伤加重。若非她强提着一口气,只怕早已动弹不得。这时,见前边隐隐有火光,知是到了人家聚集之地,心下稍解,登时一口血水喷出,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原本傅湑是依靠在知秋身上,这时知秋没了知觉,转瞬间他便承受了两人的重量,一时不能适应,差点摔了个跟头。好不易扶住知秋,捧着她脸,差点哭了出来,只道:“知秋,知秋,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啊。”

    他拖着知秋慢慢往前行了十来丈,及至那处大院子外,口中大声求救道:“救命啊,救命啊。”

    早有两个守门的小厮上前来问话,“来者何人?快快噤声,这里住的都是贵人老爷,若是扰了贵人老爷们的清梦,打死你都不嫌多。”

    傅湑夹杂着哭声道:“我妹妹受伤了,大哥,大哥请你救救她,请贵人老爷们救救她。”

    两小厮走近看了看傅湑怀中的知秋,却只见得一滩血水,不禁胆颤,挥动着手中木棍道:“哪里来的匪人,快滚快滚,带个死人来干甚,若是叫贵人老爷们知道了,岂不是连累我哥俩?”说着便要动手上前来推搡。

    傅湑年纪轻轻,怀中又抱着一人,哪里是这二人对手,口中不住求饶,眼见得被二人拉扯着往外边滑了一丈远,只听院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白发老头儿,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大人都被吵醒了。”

    两个小厮闻言,不由得面上一寒,其中一人回道:“成伯,这小子抱着个死人过来吓人,我们正要将他赶走呢。”

    傅湑闻言,急道:“不,她没死,她没死,她不过是受伤罢了,老先生,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她啊,救救她。”

    那名叫成伯的老人把头往前一伸,细看了看,不过隔得远,又在月光下,并没看得仔细,只道:“这里是驿站,又不是医馆,你抱着她过来有什么用?”

    成伯此言本来在理,但傅湑不过一纨绔公子哥,虽说见识不少,但这黑灯瞎火的,他哪里去找大夫?故而只能继续求道,“老先生,小可乃外地人,不熟悉此间道路,劳烦代为请一位大夫来,小可感激不尽。”

    成伯见他颇为可怜,心下正犹豫,后边院门又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他回过头去,只见自家大人披着风衣出了来,当即担心道:“大人,您老怎么出来了?若是遭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那大人须发皆白,身材高大,瞧年纪得有六十来岁,他面色慈祥,复又听成伯说起傅湑求医之事,便道:“既然都求上门来了,那便请进来吧。阿成,去请孙先生来一趟。”

    成伯身形略滞,却听那大人又道:“救人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成伯这才领着傅湑二人入内,先到了客房安顿好,不多时,又领了孙先生过来,指着床上昏迷的知秋道:“这女娃子受了伤,她哥哥求了大人,请先生看看还有救没有?”

    孙先生抬眼细瞧了瞧,只见知秋脸色蜡黄,心下稍沉,又拉着她的手腕探了探脉,直有盏茶功夫,才收了回来,回头瞧了瞧立在门外仰头赏月的大人。

    那大人察觉孙先生看了过来,轻点了点脑袋,孙先生这才道:“令妹这伤并无大碍,小兄弟尽可放心。现下她虽昏迷着,却不过是血气亏损得严重罢了,待我开几位补气的药给她服下便可。”

    傅湑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来,朝他拜倒,“有劳先生了,小可他日必当厚报。”

    孙先生笑了笑,又续道:“我瞧令妹这伤来得稀奇,不知小兄弟可否相告一二?”

    傅湑皱了皱眉,只道:“我与妹妹来遂宁县探亲,不料路上遇见山匪,妹妹为救我而伤,说来实是我这做兄长的没用……”说到这里,傅湑假装拭了拭泪。

    孙先生见状,便也不好再说,抱了抱拳出了去,迎上那大人的目光,道:“长夜过半,大人还没歇下么?”

    那大人抚须而笑,回道:“年纪大了,自然觉便少了,倒是我等漏夜相扰,还望先生莫怪。”

    孙先生道:“岂敢岂敢。大人睡眠不好么?若是大人不弃,过两日晚生给大人把把脉,开几副养气凝神,益于睡眠的药。”那大人笑了笑,伸手做请的手势,引着孙先生离开。

    傅湑见二人离开,又向成伯拜倒,“多谢老先生仗义执言,小可感激不尽。”

    成伯摆摆手,只道:“说来我也没甚功劳,都是我家大人慈悲,见你兄妹有难,哪有束手不顾之理?隔壁便是你的房间,等会儿差役煎好药,你喂你妹妹服下后,便自去歇息吧。”

    傅湑又谢了谢,成伯这才离开。

    成伯出了门,却并没回自己房间,他见自家大人屋里油灯亮着,心下稍疑,移步过了去,临到门口,只见两扇门大开,里边大人正和孙先生手谈,当即进了去,笑着道:“大人和先生真是好兴致,可要添些点心?大半夜的怕是饿了?”

    那大人刚摆了一步好棋,洋洋得意道:“先生可要垫垫肚子?这手棋怕是不好解的。”

    孙先生两眼盯着棋盘,口中不紧不慢道:“这时候厨房早熄了火,还是不必了。”他话音一落,忽然捻起一颗白棋,落了下去,顿时活了一片。

    那大人见状,哈哈笑道:“妙,妙,妙不可言。”便又跟着落子,二人你来我往,连下了七八子,那大人才又迟疑了下来。

    孙先生得了空隙,似若漫不经心问起旁边成伯,“这二人也不知什么来历?我瞧那小姑娘年纪轻轻,体内真气却是深厚雄浑,分明是一等一的大高手,这般人才,怕是走遍天下,也不多见的。”

    成伯道:“那小子话里只说是来寻亲的,其余并未详谈。咱们这趟回来,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招惹了麻烦,小人便也不敢细问了。所幸明日即能回府,若是先生觉得有异,不妨便把他们一同带着,届时再问不迟。”

    孙先生闻言,并未多言,仍盯着棋盘,良久忽然又冒出一句话来,“说来也是有缘,我瞧那小子面相,倒与贵府几位公子爷颇有相似之处。”

    那大人与成伯听他这样一说,心下俱是一震。

    原来,这大人正是傅湑之祖父傅重先傅老太爷。傅重先在朝为官多年,此次致仕原非本意。他有心报效,但奈何圣天子为人所蔽,朝中奸党横行,他见不得一派污浊,索性辞官归故里,也不愿同流合污。

    二月里,傅重先一行刚离京没两日,便撞上了山匪,虽说有幸得人相救,但也好一阵心惊。朗朗乾坤,这官道上也有贼人出没?分明是有人欲要杀人灭口,他身居高位多年,岂有不知这个道理的?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