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一轮明月可回首 >第十一章 往事不堪回首
    何氏最重礼数,见门房冒冒失失,登时不免大怒,斥道:“浑没个规矩,通传的丫头哪去了?”

    不料边上牛夫子却霍然站起,对那小厮摆摆手,又急忙对何氏道:“快去请兰儿出来,这位何二哥乃是我义兄,于我有救命之恩,须得咱们举家相迎才是。”

    一家三人匆匆出迎,只见何刚正捧着一只木匣,笑吟吟立在门口,这次却不见郭天野随侍在侧,他见牛夫子一家三口迎出门来,当即感慨地笑出声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掐指算来,咱们兄弟两也快二十年不见了。”

    牛夫子上前两步,抱了抱拳,口中道:“二哥快请进,今日定当与哥哥大醉一场。”言罢,将何刚带回了正堂,才由刘夫人何氏领着汀兰上前见礼。

    何刚初时盯着何氏看了三两眼,偏过头又直愣愣看了看汀兰,好一阵功夫才醒过神来,见何氏面上有疑,不禁老脸一红,咳嗽两声将尴尬掩饰过去,这才笑道:“弟妹也姓何么?说来咱们到真算是一家了。初次相见,也没甚趁手的礼物,倒是我天池山小还丹颇具回魂养神的功效,还望弟妹不要嫌弃。”言罢,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递了出去。

    何氏不敢怠慢,忙伸手接过,口中谢道:“伯伯大礼,小妇人愧受了。”她一介妇人,只当这小还丹不过人生灵芝类的补品中药,虽说贵重却也并不稀缺。却哪里知道这小还丹在武林中实有诺大的名声,但凡你受再大的内伤,只需三粒,也能回天复命,只因配药难寻,往往数年才能出一炉,每出一炉,江湖群雄必定蜂拥而至,千金难求。

    何刚微微一笑,并未在意,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对明珠,递给汀兰,道:“这孩子相貌生得真好,叫做汀兰么?也是个好名字,做伯伯的真是喜欢嘞。”

    那对明珠虽是随意拿出,却也难掩其光华,汀兰瞧得贵重,不免迟疑,抬眼望了望其父牛夫子,见其颔首,这才上前接过,又谢了谢方随着母亲何氏退下。

    堂中只剩牛夫子并何刚二人,一时间竟是静了下来。何刚盯着汀兰远去的背影,不禁怅然道:“我瞧末生妻贤子孝,人生一世,夫复何求?但又想来,古人所言情长到老,那也不过一句玩笑罢了。”

    牛夫子闻言,面有愧色,提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自嘲道:“当年咱们几人年轻气盛,不顾长辈劝阻,偏要往鬼宫探险,以致君妹为救我而死,此生此恨,那是绝无罢休的,”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接着又道,“唉,但年轻时仗剑天涯的万般念想,却早已随风而逝了。”

    何刚闻言,捋了捋颏下白须,瞧着相对而坐的牛夫子一片颓色,心下黯然,任是再高强的武艺,再显赫的名声,谁又经得过岁月蹉跎呢?想到这里,当即笑出声来,口中凄然道:“好好好,想不到当年名满江南的五湖剑侠原末生如今竟是这般状况,朝温鸡犬竞声,夕看浮云蔽日,好不惬意啊。”

    一席话说到最后二句,何刚口气已有些严厉,待得话音一落,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木匣当即跳起,接着又是屈指一弹,木匣子便如一只羽箭射向牛夫子。牛夫子站起身来,双掌抱元,先探出左掌按在木匣前端,登时木匣倒翘,跟着右掌落下压死,双掌内收,又画了两个太极圆,这才将匣子定住。

    只听何刚道:“故剑情深深几许?二十年来未动身。末生,这是君妹的霜华剑,当年遗失在鬼宫中,头些时日我才寻到,想来还是将它放到你手中最适宜,毕竟你与君妹……”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出口,牛夫子听得伤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二人多年未见,自有不少话相谈,眼见得夕阳西下,外间小厮来报,“老爷,隔壁傅府老大人请您吃酒嘞。”

    牛夫子立马一摆手,斥道:“没见我义兄在此么?便告诉来人我府中自有贵客,今日无暇。”

    那小厮一阵愣神,心下奇道:“往日傅府有酒宴,不用来请,老爷已是巴巴的赶去了,今日人老大人亲自相邀,老爷反倒不去了?莫非老爷得罪了老大人不成?”

    他这一愣,里间牛夫子便拉下了脸来,当即喝道:“还不快去,站在这儿干甚?”那小厮见老爷发火,立即扯腿便走,回了话去。

    傅府这边,听说牛夫子有事不能前来,老太爷只好另备了一桌酒席送往刘府。悟本堂中,因着小道士性子寡淡,老太爷便没叫太多人陪酒,只孙先生及傅二爷、三爷、大公子、二公子及傅湑、知秋几人一桌。又因桌上孙先生和小道士、知秋乃江湖人士,故而并无太多虚礼,一席宴毕,虽不甚活跃,倒也算是圆满。

    老太爷为感激小道士,原是要将之安置在悟本堂之中,但因知秋歇在衡院,小道士不愿与之隔得太远,便道:“小道歇在衡院四少爷处即可,老大人不必费心了。”

    知秋也跟着道:“是嘞,老太爷可不用担心小道士,有知秋照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她席上贪饮,多喝了二杯竹叶青,这时说话不免有些大舌头,傅湑与小道士立在她身侧,都自然而然往她身边靠了靠,以防她摔倒。

    老太爷见小道士乃是随性之人,也不勉强,只吩咐傅湑好生招待,便令各人自去安歇。傅湑领着知秋及小道士回了衡院,令芳怡上了两杯解酒茶来,歉声道:“明日便是大姑姑的头七,小弟身为孝子,今夜须得守在灵堂,不能久陪,还望道长莫怪。”

    小道士摇了摇头,跟着道:“有知秋陪着说几句话就够了,四少爷有何要事,自去忙便是了。”

    傅湑闻言,又对知秋叮嘱道:“知秋,你可得好生照顾着道长嘞,不可怠慢了,知道没有?”

    知秋瘪了瘪嘴,不耐烦道:“好好好,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小道士可是我的人,不需你安排,我自会好生看待的。”

    傅湑见她说得好笑,不禁莞尔,转身去了灵堂。这大半夜的,只他一人,虽说已呆了五六天,但往常每日皆有知秋陪在身侧,这时孤零零一人,不免背上直冒虚汗,心下大骇:早知道便将同升带在身边了。

    待得添了两次火油,见天色已是子时,更觉恐慌。这时大堂外忽然冒出一个人影,傅湑初见之下,吓得两腿一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外边却是知秋的声音,“嘻嘻嘻,原来少爷你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外强中干罢了,真是丢人。”

    傅湑正了正色,佯装愤怒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陪着道长么?”话虽是这样说,但他心里却早恨不得知秋过来。

    知秋不答话,款款而至,脸上带着笑意,“这都子时了,小道士自是歇下了,还需得我陪着么?哼,你若是不愿我过来,那我回去也罢。”言罢便作势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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