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孤独之客 >第413章:风云舍利
    “居然又开始做媒了呀,我那二叔。.biqugev”夏夜,吃过晚餐,在戚氏庄园做客的胥驰抬头看了一眼戚风云,“也真是厉害,居然能搬请出向来高傲的胥妍公主来配陈威草民……啧啧。”于风云书房内,他晃荡着修长的身子,踱去书柜旁,饶有兴致地拨弄古朴花架上陈设的一株名贵的真柏盆景。他一直不太明白风云为何喜欢欣赏白森森的“舍利干”,在他看来,每一寸屈曲盘旋的姿态里,都浸透了难以想象的挣扎与痛苦。

    “是啊,居然能让胥驰魔王用到两次‘居然’,的确意外。”端坐在写字台前的风云放下手里的书,朝友人微笑。

    “你也别酸我,至少我还是从胥子亮那里得了消息的。而你呢?这么多年,向来对陈威关照有加,他居然没露半个字给你……除非,”胥驰周身一震,眼皮快速跳动了几下,“除非你已经都知道了,只是不想露半个字给我,而已。”

    “其实,是与咱们无关的事。只不过,看你连发感慨,我才觉得有些好奇了。”风云淡定自若地回应。

    “你总是这样,”胥驰有些气恼,却又无从发火,只得抱怨,“让我找不出茬儿来跟你干仗。”

    “我可多的是理由,每一笔都够理直气壮地揍死你。”风云的脸上仍挂着春风般的微笑。

    胥驰有些气短,顺势坐到沙发里,不再做声了。

    “医生大人,你今日去洛家见秋儿,情况如何?”见魔王安分下来,风云便切入正题。

    “你关心人家,人家也未必领情的。”

    “关心别人,也未必需要别人领情的。”

    “好吧,”胥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样子,“她的情况挺好,至少没有一见我就下逐客令,而是客客气气地闲扯了一会儿。”

    “闲扯了什么?”风云很认真地问。

    “子亮送她的红香妃,长势不错,足见她是下了功夫的。但你知道的,兰花于我而言,并非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奇特物种,不过是叶子长得像韭菜的兰科植物而已,所以话题自然也难以延展、深入。”其实秋儿是依然怨恨我吧,所以怎么可能对我敞开心扉呢?何况她……胥驰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左手那根被霍深让接续过的无名指又痒又痛,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去按揉、安抚它。

    一根曾经被自己亲手斩断的无名指,一根如今已倔强重生于手掌之上、像个面目狰狞的债主般时时刻刻兴风作浪的无名指,让他明白,从相识到如今,阮秋于他而言、于眼前的戚风云而言,于似已与“风驰山剑客”联盟决裂的萧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回去了。”魔王颓唐地起身。

    “我送你。”风云跟了上去,“天气不错,散散步也好。”

    户外,晚风柔软如纱,轻轻拂过两张耀眼的脸庞。胥驰感到一阵晕眩,风云紧忙拉住他的手——不再完美、好看的左手。

    这是一个确切而微妙的时刻。

    “小时候,你常常这么拉着我的手。”胥驰的声音比此时的微风还要温柔几倍。

    “那个时候,你已经顽皮得不像话了。我也不想拉着你,管着你,因为感觉很奇怪。可你太金贵了,我又担不起你有闪失的责。”风云确信胥驰已安稳无碍了,便慢慢松开手。

    “那个时候,你心里一定是嫌我碍眼吧,因为我的存在,十分耽误你拉着、抱着萧荷。”

    “不送了。”风云冷下脸,往回折返。

    有些人,有些事,无论过去多久,于他而言,不能提。

    回到书房,他立在古朴的花架旁,安静地欣赏那株名贵的真柏盆景。恰好的灯光柔化了白骨化的枝干线条,为它的残缺、它的狰狞披上了深沉而神秘的古气。

    某一时刻,他伸出手,摸索着悬嵌在花架平台底面的暗格,触动机关的刹那,一个牛皮纸包重重地落在地上。他弯下腰,慢慢拾起它,拆开它,露出一本褪去了梦幻紫色的苍白日记。

    他随意翻动了一页,只一页,甚至只看了几个字,他便确信无疑——是萧荷的日记。

    他合上日记,将其放在写字台上,再缓缓坐在椅子上,深切地喘息着。日记,日记!那样一位深爱自己的纯洁美好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会倾诉怎样的心事?!他很想好好读一读。然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搞清楚——在只属他与胥驰的秘密藏宝游戏之中,骤然出现的萧荷日记,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个牛皮纸包是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听不清。”

    “关掉音响。”

    “好了。说吧。”

    “那个牛皮纸包……从何而来?”

    “这么快就找到了呀。”

    “直接说答案。”

    “秋儿送的。就在今天,闲扯了红香妃之后送的。说是一本书,只是借你读读,要还的。”

    电话两端沉默了数秒。

    “知道了。”

    “没事吧?你的声音……挺怪的。”

    “没事。慢点儿开车。还有,别再放摇滚了……你已经不年轻了。”风云收线,直起身子,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十分钟后,他致电阮秋。

    “我想知道你的用意。”

    “用意?”她略一思考,然后语音平和地说,“哦,你是指小荷的那本日记。谈不上用意,只是偶然得到了它,读完了它,觉得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也希望你能读一读她的心事。”

    “我没有你那种心情,去读一本逝者日记。明日一早,我会将它送还给你,也希望从此,你好好安置它,不要再去搅扰别人,任何人。”说完这番话,他本应该立刻收线,但是,他仍觉得有必要听听她的反应——对于自己看似冷酷、无情的反应,甚至准备接受一大段控诉。

    “那么,晚安。”她淡然收线。

    他始料未及。这种淡然反而使他的心很痛,很痛。

    现在,夜仍不算深沉,日记也没有多么厚实,他犹豫着要不要读一读,以无尽悠长的孤独之心,在黎明抵达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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