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牢房的人，看尹渡风和绛之的眼神更热切了，在那群人眼中他们就是救世主，是从外边来的，身上带着温暖的阳光和救人的银子。
绛之随意一扫，便被一个孩子的眼神所吸引。他的眼神空洞麻木，让绛之想起了从前，先师在世时，两人在研习堂谈论的时候。
那一日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绛之和蓝同已对坐着喝茶谈心，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绛之端起茶盏品了口茶，就看到湖边福伯带着蓑衣斗笠，正提着一个鱼篓，往膳房去，便随口问了句：“师父，我倒是好奇。这福伯进玄法谷之前，到底做什么的？”
蓝同已抚须：“进玄法谷之前，他们都是两类人。”
“哪两类人？”
“有期之徒和无期之徒。”
绛之看着师父浅笑的模样，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何为有期之徒和无期之徒？”
“有期之徒，是那些受人欺辱，压制却还依旧觉得自己能出人头地，有斗志有期望的人，这叫做有期之徒。这无期之徒反之，他们了无生趣，毫无希望，连眼神都是空洞麻木的。”
“两者有何用？”绛之看了一眼师父空了的茶杯，伸手端起茶壶斟满茶杯。
蓝同已没立即回答，伸出食指摸着烫手的茶杯：“这是驭人之术亦是驭心之术，我们要做的就是雪中送炭，有期之徒可授予学识武艺，教育其做人之道，立以威信，让他尊崇玄法谷，尊崇你，一生都困在玄法谷给他的恩情之下。”
茶已经不烫了，蓝同已收回手：“至于无期之徒，他们本身便无甚上进之心，所以你教授再多亦是无用功，他们适合做忠诚的仆从，为你生死。”说着看向了膳房的方向。
绛之明白师父的意思，一个人跌入寒潭濒死之际，玄法谷伸出手救了他，让他在接触到日光，然后用这一点日光，困住这些人，死生效忠玄法谷。绛之手里端着烫手的茶盏，却从手心里涌出一丝悲凉。
蓝同已看得出绛之有些不自然：“其实也不该这样想，若是没有玄法谷，他可能会死，亦或是会一直受苦。你救了他，他难道不该付出些什么来换取吗？我初见阿福时，他被关在一群死尸里，若是我不救他，你觉得他似现在活得好好的？。”
“这倒也是，若是无师父相救，我只怕也会死在花丛下了。”绛之想着低下了头，有些羞赫。
“无妨，你明白便好。”
师父不怪罪，绛之心里好受了点，突然想到了大师兄他们：“师兄他们进玄法谷之前，也是如福伯这般吗？”
“不，召伯是全家被流寇所杀，是我路过救下了他，看着他天资不错才带他回玄法谷，至于日居，他是家中饥荒逃难，路上父母家人饿死后他也奄奄一息，然后被我救下。”
“那二师兄呢？”这师父怎么偏偏跳过二师兄呢？
对于此事，蓝同已隐瞒了：“你二师兄的事情，我也忘了。你便别再问了，也别在他面前提及。切记，有些事不可说有些伤疤不能揭。”
“是，师父。”虽说绛之对二师兄的身世更好奇了，但师父已经说了不可探听，那就不问了。
尹渡风站在一旁看着，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谷主？蓝谷主？”
这两句话，把绛之唤回神了。并未理会尹渡风，而是伸手指着那个孩子：“我要他，收拾好送出来吧。”
找到了想要的，绛之也没心思再在这里呆着了：“回吧。”“好！”尹渡风对绛之，从来都是不多过问，她所作之事都有她的缘由，自己不问是因为自己知道她不想说。
老者亲自将人带到了出口处，绛之回头看着东南西北四道。老者见此笑道：“这世间，这人心总会有一个地方邪念滋生且根深蒂固，不敢现于人前，藏匿于东南西北之间。”
绛之对此事并不想多加了解，这世界总有一个地方，你不能窥探不忍直视，看开便好：“我来此处也并非是来听你讲这番大道理的。”
老者也不恼，低头应了声：“是！”
“谷主，先去前堂坐着等吧，那两孩子洗漱也需要时间。”
绛之见尹渡风熟门熟路的，想必也是来过。倒是觉得好奇了：“你来过？”“自然是来过的，约莫三年前随着我父亲一同来过的。”
尹渡风见绛之这一问，大概也猜出了她的心思：“谷主是否在想，我怎么会来这伤天害理的地方？”
一听这话，绛之低眸看着自己右手的拇指，只当是默认了。
“我只是觉得万事万物，存于世间总会有道理，持守本心便无畏了，若是强求反而不好了。”
尹渡风这话，让绛之有些不喜：“如你所说，便该顺应天命？”“倒也不是如此说，只是”
尹渡风还没说完，便被绛之打断：“好了，不必说了，走吧！”尹渡风却不知自己怎么惹了她不欢喜，摸了摸鼻尖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者引着两人，又穿过一条密道，到了一处茶楼的后院：“谷主，尹少庄主，喝点茶，东西稍后会让人送来，两位稍等。”
说着，前院里出来一个伙计，把两人招呼着进了茶楼大堂。
渡风惹了她不快，此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搭话，这一炷香的时间渡风像是过了整整一天。
约莫是一炷香的时间，那位老者便领着两个穿戴整齐，身形瘦小的孩子出来了。
“谷主！”老者领着孩子，带到两人桌前：“这两位您可以带走了，和我们东家再无关系，那是您的人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扇坠子，双手奉上毕恭毕敬：“这是我们东家赠与谷主的，若是有事铭茶馆可解。”
绛之伸手接过扇坠子，在手里摸了摸，这玉手感和花纹很熟悉，一猜便知道了：“好！”把扇坠子放进袖子里，又从袖口处取出一袋金子：“拿着吧，亲手送到你家主子手上。”
这次老者没有推脱，双手毕恭毕敬的接过银袋子：“是！”
这两个孩子算是和这里断了关系。
绛之站了起来：“即无事了，我等也就回去了。”“恭送谷主，送尹少庄主！”老者手里攥着钱袋子，目送四位出去之后，马上转身走进了内院。
两个孩子跟在后边，一走出们太阳一照叫人眯上了眼睛。之前被打的孩子，直直的看着绛之的背影，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声音引得绛之转身往后看了看，见他跪着微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那孩子傻傻的摇了摇头，胡乱的擦了擦眼睛就站了起来。
反观另外的孩子，稳重的站在一旁，低敛着眉眼到叫人多看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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