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声又响起,燕青松看一眼窗外依然漆黑一片,知非那边却燃起了灯。.shung这老和尚是不是故意的,一日比一日早!

    “老和尚,你是不是故意的,今日怎么比昨日还早?”

    “昨日是正常的早课,今日是要为一木剃度,比较繁琐又不能耽误早课,只能三更起了。”

    “恩,这袈裟不错,金光闪闪的。你平日怎么不披?”燕青松转出来扯住袈裟一角,在手里揉揉,“欸?这金子揉不掉啊?”

    “你这个老顽童!既然起了一起去吧。”扯回袈裟,知非缓步走出。

    “不去,不去!老夫要睡觉!”燕青松躺到知非的床上跷着一条腿,晃着脚。

    知非摇摇头转着佛珠出去了。

    “主持。”门口的小僧已立很久。

    “准备可妥当了?”知非边走边问。

    燕青松在屋内远远听着,还别说这抑扬顿挫的语调挺有主持风范,比较符合他道貌岸然的气质。

    “一切就绪。”

    “去大雄宝殿。”小僧人紧跟着知非出了院子。

    殿内香已点燃,蓝烟袅袅。整个离相寺的僧人均有序的盘坐在殿上。佛祖面前的蒲团上跪着一个双手合十的虔诚少年,他已换好了僧衣。

    知非立在少年面前,双手合十默念了一段《楞严经》,随即在小沙弥端着的盆中净了双手,仔细拭净,方才拿起剃刀一下一下为他除去烦恼丝。

    黑发徐徐散落地上,少年阖上眼帘。脑中过往如千帆竞发,一时胸中苦涩难忍,几欲落泪。

    “世所有相,皆为虚妄。阿弥陀佛,以后愿你了却尘心俗怨渡己也渡人。一木,以后你便是离相寺第二十代弟子。当潜心向佛慈悲为怀。阿弥陀佛!”

    “一木谨记主持教诲。”一木双手伏地叩上一叩。

    “一尘,你是大师兄,日后多照应小师弟。”看到为首的青年和尚称“是”,知非接着道:“带着师弟们上早课吧。”转身走出大殿。

    “去唤燕施主前来用斋饭。”知非侧头对身后的小僧人说。

    “是。”

    “不用了,我来了!”燕青松自廊柱后面跳出拦住小和尚。

    “既然来了,那施主请吧。”知非一路引着他到斋堂。

    “啧啧,今日真是荣幸,劳烦主持亲自招待。”燕青松酸里酸气的说,本想调侃他假正经,一抬头门口还立着那小和尚,便起身挥退将门紧紧关上。

    “段知非,你为何不给那少年法号?只单赐一个名诲,你这里面的排序论辈我可清楚得很,那二十代是哪里来的?将他独独撒出一支,你要作何?”

    段知非捋着胡子笑了,就知道他憋不住要去看的。“你去看了?”

    “我、我后来睡不着,干脆就去了。就看了几眼,你是不愿收他?”燕青松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

    “你且坐好,莫要蹲在长凳上。待我吃完再说与你听。”

    深知佛门食不语的规矩,燕青松便不做声了。

    “主持,早课结束了,请您过去。”

    “好。等我安排完去找你。”不等燕青松出声便离席了。

    经过昨日一事,燕青松也猜想到段知非并不想收留那少年。昨日那些到寺里找他寻仇的人袖口都绣有铃铛的图案,那不正是玲珑阁死士的身份象征吗?只是他们从不以真容示人,昨日的又无一蒙面。这倒是奇怪了。

    段知非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往常都是夜里来夜里去,倒未认真看过这寺院。燕青松边走边打量,一入大门便是两株高大菩提,院正中置一方鼎香炉,鼎身上浅雕浮屠祥云,甚是精巧细致,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都会拜上一拜,都愿自己所求能成。

    出神地望着这袅袅的烟雾,鼎前一官家小姐由丫鬟陪着正移步至月老堂。待目光移到那烫金的三个大字上,燕青松笑了,这老秃驴净虚设名目,哄骗青年男女。

    “燕大哥,我也想去拜拜,你一起吗?”脑海中泛上来一张娇俏动人略带羞涩的脸庞。

    “你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女子欲语还休的看他一眼进去了,他立在门外看着她瘦弱是我背影,内心犹为踏实,甚至有些憧憬来日。

    星落,星落啊。

    “燕施主?燕施主!”

    燕青松回过神来,脸上的不自然飞速掠过。

    “施主,主持已在藏经阁等待。请!”和尚在前带路。

    正往藏经阁方向走着,途径新入门的一木和尚,见他勤恳洒扫一丝不苟,实在看不出怎会与玲珑阁死士扯上关系。

    “来了,坐。山儿下去吧。”

    和尚允声下去了。

    “路上我见那一木也并无刁怪之处,怎会惹上昨日那般事端?”燕青松在段知非对面盘腿坐下。

    “你啊,什么时候看透过人?他原本是玲珑阁的一名死士,五日前昏倒在山门前,将我早起开门的僧人吓得不轻。他满面血污,身上的夜行衣都被浸透了。他们来报我,我一时仁慈差人将他抬进了寺里。

    本以为他身受重伤,待为他清理一番之后才发现,他身上毫发无损,那血污另有其人。”

    “他这么厉害?”

    “这不重要。看他没受伤,我便请他离开。佛门乃是清修之地,怎能有如此重的杀戮?况且今日的江湖已非昔日,你我都已老了,我佛也早不以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主业。”

    “唉!佛祖也偷懒了,不再劝人普救众生了。那怎么没赶走?”

    “他说自己已是死路一条,背板了主子,向五王爷告了密。但他不想死,希望我收留。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情我又能不知,这其中关系重大,我更不肯留他。

    谁知他在大殿上一跪就是两日,谁劝都不为所动。无法我只能亲自去赶他,当时他精神委顿面有惨伤忧戚之色。”

    “你被打动了?”

    “一开始并没有。我斥他满身杀戮竟也敢妄兴参禅之念,他听后似有所动抬起头看我,眼含泪光声音颤抖‘弟子愿皈依佛门,伏请我佛慈悲收录弟子以备洒扫除庭之役!’言毕竟汩汩流下两行热泪。兴许是人老了便有了慈悲柔肠,我答应了。”

    “但又怕他有血债,便将他独树一帜,若日后有麻烦也好有回还余地?”

    “江湖纷争,朝堂权谋,向来纠葛甚深,我也不想凭空惹这一身麻烦。”

    “要说这小子命里有佛缘,收了就收了吧。关内还是惊风就是雨啊,真不如我关外自在。”燕青松嫌坐着太累,枕着自己胳膊躺下。

    看他有八分信了,段知非站起身来活动一番,为了他和花江海,他真是煞费苦心啊。

    “看来做和尚真能改性的,竟然会大慈大悲了。”燕青松笑他。

    “阿弥陀佛,只愿我这小庙能容得住他。”

    “得,走,也领我逛逛你这寺,看看稀罕景,沾沾慈悲气儿。”燕青松开门出去,段知非只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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