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日。.1kanshu

    卯时一刻,金珂已经穿戴妥当,头上的玉石簪子有点儿重,她都不敢随意转头了。

    一大早,宁殊就过来叮咛了她,要她跟紧他,说今日迎冬神的地点是那山顶的小亭子,徒步走上去会很累,让她偷偷吃了些点心垫垫。可是此时看着身后一众浩浩荡荡几十个人,金珂紧张了,万一自己行错一步那就是天大的不敬啊!

    她压着呼吸出了一口长气,平复一下内心的激动,还从未参与过这等大的场面!两手心的汗渍啊。

    宁殊今日穿了象牙白的袍子,发上也有一根玉簪,比金珂头上的瘦上一圈,形状也更加简单一些。

    “没事!”宁殊瞥见身旁的人一直用双手绞着手帕,轻轻拉过她的一只手,低声说。

    金珂抬眼看看他,手指握握他的手指,他干燥温暖的手心让她稍微定了心神。

    “要是成亲,你会不会紧张的逃跑啊?”宁殊侧头调侃她。

    金珂掐他指头一下,她头上的发饰太重不敢乱动,只能用眼瞪她。

    “没事啦!现在是在路上,你可以说话的,小点儿声就好了。”宁殊回头往后看一眼又凑到她耳边说。

    金珂撇嘴,这人声音也太大了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正紧?

    “咳咳、咳咳”宁老爷子轻咳两声。

    金珂抓住宁殊的手摇一摇,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宁殊调皮的翻个白眼,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中。

    山中的鸟儿大概是觉得太冷,都寻了暖处过冬,一路上几乎没听到什么鸟鸣。路上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咔咔”地响,是这山中唯一的动静了。

    随着向山顶的行进,金珂愈发感觉到这种仪式的神圣。宁老爷子一路上神情肃穆,手执着一支粟米穗子,仿佛擎着的真是农人们沉甸甸的期盼。身后的小厮随从也都谨言慎行,严格遵守着迎冬神的规矩,就连身边的宁殊脸色也庄重起来。

    古人多是靠天吃饭,对于地神是由心底生出的敬畏。金珂也收敛心神,专注脚下的路。

    刚入辰时,太阳自云层中挣扎出来,将光芒洒向大地。

    宁老爷子立在山顶,面朝北,嘴中念着期盼来年风调雨顺的话,将手中的粟米一粒一粒揪出,洒向大地。

    约莫半个时辰后,宁老爷子接过小厮手中的一盅粮食酒,先敬九重天再敬十尺厚土,最后饮入口中喷洒在虚空中,随风消散了。

    至此,整个仪式结束。

    小厮抬来一顶小轿,上来搀住宁老爷子坐进去,又来请金珂上轿。

    金珂为难的看一眼宁殊,她不想坐啊,飞下去多爽啊,可是这能不能拒绝啊?

    “你不想坐就不坐啊。爷爷,金珂跟我一起走回去就好,您先走!”宁殊朗声替她解围。

    “是啊,爷爷,我一点儿都不累,您坐着走吧。”金珂赶紧接腔。

    “好,你们两个少转一会儿!”宁老爷子放下轿子帘。

    老爷子的轿子在最前方,小厮们依次跟在后面下山去了。

    金珂耷拉着肩膀,把头上的玉簪取下来,头发一下披散下来。今日穿着宽袍大袖实在碍手碍脚,她撸撸袖子准备先扎了马尾。

    “你的头发是不是短了?”

    “啊?”金珂没听清,扭头冲宁殊问一声。

    “你等会儿!你这头发是剪了是不是?我之前给你挽发的时候可比这长一倍啊,你什么时候偷偷剪了?”宁殊伸手握住她刚拢到一起的头发,“这个长度?就是剪了!”

    “我、我觉得太长,比较麻烦,就剪了!”金珂从他手里将头发薅出来,三下五去二的扎上。

    “你知不知道女子最重贞洁与头发?”

    “我不知道啊。”金珂一听就不高兴了,头发是她的,再说这是可生长的东西,又不是秃了?

    “好吧,不过这种长度也是好看的。太长是比较重一点,净让脖子累,剪就剪了吧。”

    金珂笑看着他,这人还挺会见风使舵啊!

    “看着我笑什么?是不是今天又比昨天俊朗了些?”宁殊挑挑眉。

    “你少臭美!”金珂送他个白眼,“对了,还没有卿儿的消息吗?”

    宁殊敛了笑容摇摇头,“具体哪一天出的镇子不确定,很难打听到相关消息。”

    “那姑姑”

    “她已多次哭晕过去,也是奇怪,卿儿从来不会这般胡闹,这次连她的丫鬟杏儿都不知情。她特意提早将杏儿支到她三哥身边去了,这看起来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啊。”

    “还有这样的事?卿儿单纯,做事一向直来直往,何时学了用计谋了?”金珂想了想还是未说出自己的猜想。

    “谁知道呢?再找找看吧,把范围扩大到百里之内。兴许会有些发现。走吧,下去,我饿了。”

    “那你带我啊。”

    “可以,来!”

    宁殊夸张的张开双臂,金珂过去圈住他的腰,“走吧。”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风擦着脸庞,金珂闭着眼睛,愿意让他带着自己到任何地方,那心中的踏实和安定是从未有过的。

    “小姐,方才有人送了这封信过来,说一定要小姐亲启。”两人刚到宁府门口,守门的小厮就递上一个信封,上面还压了朱红的漆封。

    “没说是什么人?”金珂疑惑的接过,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人寥寥无几啊。

    “没有,送到就走了。”

    金珂拧眉看向宁殊,“知道我在这里的人并不多。”

    “走吧,先进去吃点儿东西再说。”宁殊拉住她的手进到院子去。

    面对一桌美味佳肴,金珂没怎么动筷子,她总觉得今天心跳得厉害,似乎要有事发生。

    “怎么不吃?”宁殊停下筷子,“放心,有什么事还有我呢,咱们一起面对。啊,赶紧吃东西。”

    “嗯。”金珂应一声,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着食物。

    “少爷,老爷叫您立刻过去一趟。”

    “什么事这么急?”

    “你快去吧!我没事。”金珂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挤出个笑容对他说。

    “那行,走!”宁殊起身去了。

    金珂放下筷子看着手边的信封,好像在看一个烫手山芋,里面一准儿没好事!

    “等会儿跟少爷说,我吃好先回去了。”她拿起信封对门口立着的小厮交待。

    “是。”

    这种样子的漆她在玲珑阁见过一次,是专属花江海使用的。不会是玲珑阁吧?难道晏三儿真的告诉了江流风?

    栓好门,连窗子也关上,金珂擦擦手上的汗拆开了信封,直接先看落款,是晏智渊!

    金珂从头开始看,越看手越用力,几乎要把纸捏破!“无耻!”金珂胸口剧烈起伏,一把将纸撕得粉碎!对着桌子腿狠狠踢了几脚才得以平复。

    果然是那个无耻小人做出来的事!竟然利用阿醒绑走了纳兰锦!还敢来信威胁自己!

    “以为自己是谁啊?!可以一手遮天啊!”金珂好想大吼一声,心中郁闷成吨。

    晏智渊以卿儿为筹码威胁,不过是信了传言想要得到她身上的图,真是拿准了她的软肋,知道她不忍心宁家的人受到伤害便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晏智渊啊晏智渊,你还真的喜欢摆布别人!看来阿醒与卿儿过分亲近也是听了他的命令,可怜了卿儿无辜卷入这残忍的争斗中!

    将地上的碎纸屑一一捡起来,连带信封卷巴卷巴扔在香炉中燃着。看着升起的蓝烟,金珂觉得这些日子好似一场美好的幻梦,都要随着这烟一起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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