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济生见众人都退去了,慢慢睁开了眼睛。.biquge

    他微微叹了口气,命之将至,一切都显得力不从心了。这些大臣日日殷勤探望,无非是想知道皇位将会给谁,都盼着从他的字里行间能听出些苗头,他们好准备投靠对象。

    纵然半生戎马,也抵不过这卧床百日啊,大厦将倾,已无人再将他放在眼中了。

    “咳、咳、”

    外间的汪尘听见声响赶紧小步移到床边,“主上,您醒了。”

    “汪尘,东西送去了吗?咳、咳、咳……”晏济生有气无力,一咳嗽全身都紧绷成一条直线。

    “主上放心,是老奴亲手交给了三王爷。”汪尘一边为他拍着胸口舒缓气息,一边恭敬回道。

    “那、老三……他……有何反应?”晏济生混浊无焦点的眼睛瞪着床幔子,那金黄的挂钩真是刺眼啊。

    汪尘略微沉吟,“三王爷十分吃惊,但他说了一定不辜负您的厚爱和器重。您就放心调养身体吧。”

    晏济生勾了勾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汪尘,你也学他们糊弄我呢,都觉得我要不行了,眼花耳聋脑中也是浆糊了是吗?”

    汪尘慌乱的跪下,颤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欺瞒。三王爷面色虽然没露出太多情绪,可是他依然郑重其事的接过去,还跪地谢恩了。主上,老奴句句属实啊!”

    “唉!以老三的性子,现在……把这个烫手山芋送给他,他肯定心里是怨我的呀。”晏济生声音里有沉沉的暮气,脸上浮现出一层灰蒙蒙的懊悔。

    他承认自己是玩砸了,这次宁家的那位该高兴了,多年的怨气随着自己的逝去会散了吧。

    “主上……”汪尘不知该怎么开口劝慰,现在他们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三王爷身上了。

    “确定奇渊已被那个姓章的控制了?”晏济生挣扎着想坐起来。

    汪尘连忙起身扶住他,“据老奴这几次去接触的情况来看,大王爷确实不是那个拍板拿主意的人。章庆之有三次都是直接当着老奴的面驳斥大王爷,王爷也唯唯诺诺应允了。”

    “我的儿啊!”晏济生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抓住锦被,声音里满满的不解和痛心,“为什么啊?我给的不够吗?要与他人合谋夺位,还……受制于人……”

    “主上,切不可悲思过度啊!”汪尘看着老泪纵横的主子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主子如此悲痛。

    “呜呜呜呜……我到底做了什么孽,要报应在儿孙身上啊?”晏济生哭着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呜呜咽咽的声音忽低忽高,引得汪尘也立在一旁沉默垂泪。

    窗外的风钻进来窥伺屋内的情形,想是也被悲伤感染了,忽忽闪闪吹散了床幔,徐徐垂落下来遮住了床上的老人。

    “主上!”汪尘看幔子遮住了主子的脸,惊惧的唤了一声。

    晏济生停了哭泣,闭着眼睛转过头避过,“汪尘,把小北找来。”

    “哎。”

    汪尘应下,将床幔挂好,关了一点儿窗户,去请晏小北了。

    ……

    晏智渊望着窗外的人头攒动的街道,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做一个平民百姓多好啊,管这天下是谁的,只要让他们免受战火能安居乐业,那就是一个好的君主。

    宁殊把玩着手里的刻刀,时不时在还未见雏形的木头上挖两下。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互不干涉也不对彼此的想法好奇。静的让人以为这屋中空无一人呢。

    “喂!你们两个,是要憋死我老头子吗?”窗口上方倒垂下来一颗头颅,是燕青松。

    晏智渊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桌上的木纹出神。而宁殊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燕青松一看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忽视自己,顿时兴奋减了一半,“算了算了,你们两个敌视我老头子,我去找风儿玩去,哼!”

    声音一落,燕青松的头也不见了。

    宁殊微笑着摇摇头,“前辈还是喜欢听墙根。”

    “他走了。”晏智渊好心提醒他一句。

    “可是你还在。”宁殊停了刻刀,“出什么事了?你竟这么能憋得住。”

    晏智渊凛冽的一记冷眼飞过去,好歹自己也是王爷,不说话什么时候成憋住了?

    他……只是还没整理好思路而已,想找个人商量商量,可惜府中现在空荡荡,没有一个可交谈的人。

    阿醒不会再回来了,晏文渊回自己府上又被女人纠缠上了。

    他现在除了宫里只能到这里来坐坐了。

    “不想说?不说我可出去了。”宁殊站起身来,做势要出门。

    “哎!”晏智渊叫住他,“我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宁殊转头一脸事不关己,“你父亲没给你明确指示吗?”

    晏智渊听得出他话语里的讥讽,不以为意的回道:“就是他给了我太明确的指示,才让我犯了难。”

    “哼哼!”宁殊冷笑一声,“那你照做就好了……”

    “他给我了一道圣旨,”晏智渊打断宁殊,“要把皇位传给我。”

    宁殊震惊的盯着晏智渊,看他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走到他对面坐下,“真的?这不是好事?”

    “什么好事啊?”晏智渊一脸苦恼,“现在朝中大权握在晏奇渊手中,大臣也都私下里认定他是继承者。虽说父亲没把虎符给他,但他依然能自由调度。给我一张诏书,不是把我往刀尖上推吗?要给早点儿给啊,还能争夺到一些势力,现在想争都没有势力愿意跟了。”

    “这倒也是,你爹是在坑你吧?你看清楚圣旨上的一字一句了?别遗漏了关键字误解了意思。”宁殊仍然冷淡,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我很认真的,没有说笑。这个人真的是刻薄又冷酷,你以前的温文而雅哪儿去了?”

    “死去了。”宁殊脱口而出,眼神游离。

    晏智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提他的伤心处是自己不对,“那个、我现在纠结的是要不要丢弃晏南城的一切,去北漠找她。”

    宁殊沉默不语,他无法替任何人做选择。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晏智渊满眼真诚的发问。

    “但这不是我,我不用做选择。”宁殊坚持冷眼旁观。

    晏智渊一掌击在桌上,“你非要这样?!”起身抓住他的领口,“是不是非要揍你一顿?!”

    宁殊毫不在意的笑着,定定锁住他的眼睛,“以为我打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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