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世界,八原的小屋子里,廊下的花开得正盛,因为浇过水的缘故,它们看起来更加精神,一个个挺直了茎干用力生长,用力绽放。

    胖胖的三花猫揪过一朵小雏菊,戴在耳边。这是路边很常见的小菊花,白色拉长的花瓣,围绕着小小的嫩黄的花心。

    猫咪老师跳到正在廊下捧着茶杯喝茶的老人身边,半蹲起来朝他展示自己的小花花:“怎么样,纳兹咩,好看嘛?”

    “噗——”这副搞笑的样子把夏目逗乐,他没忍住喷出口中的茶水。

    “喂!给我认真点啊豆芽菜!夏目你这个豆芽菜!”猫咪老师看到笑出声的人类愤怒开口。

    “哈哈——我是—哈——很认真,不行,哈哈哈——”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笑得开怀,就像是他年轻时一样。

    “八嘎!”猫咪老师跳到夏目身上,努力用短小的前肢去挠他以示抗议。

    ”好了,好了,我投降。”

    笨拙的老人不似当年和胖猫对战时的英勇,和娘口三三打闹了几下就快快地认输。

    “哼!”胖猫轻蔑地出声,不知道这是他从哪里学来的口气,“本大爷是这么容易就允许你认输的吗?”

    叫做夏目贵志的老人眼中含笑看着他,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于是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胖三花勉勉强强开口:“好吧——如果上贡给本大爷的战利品有七迁屋的馒头和五个兰做的寿司的话。”

    夏目摇头:“兰酱一共就剩下八个寿司。”他看向眼中闪着小星星光芒的猫咪老师:“你刚刚还偷偷吃了两个,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娘口三三。”

    “三个!”被拆穿的胖猫退了一步,努力用自己的肉垫比划出叁的姿势。

    “不行,只有两个,多了就没有。”夏目毫不放松。

    “切!”胖猫像社会大哥一样用后肢挠了挠自己的脖子(他有这玩意?),用这一声高贵冷艳的气音表示完全不能接受。

    但是好说话的夏目这边也不想答应,这可是兰酱做的寿司!对于的很少下厨房的孙女,难得的出产,爷爷表示十分想吃呢。

    僵持了许久,实在没办法,先妥协的还是猫咪老师。

    因为夏目祭出了终极大杀器——来自他喝醉了酒后跑去八原森林里胡乱搞事,小妖怪们投诉上门的账单。

    于是胖三花只能含恨地看着老人哈哈大笑,像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对着他比出了一个贰的姿势,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代表着胜利的v字手。

    好吧,他是个大妖怪,要偶尔礼貌地谦让一下小小的人类。

    胖猫精神胜利法开启,这样自我催眠一会后,他也不觉得这场寿司争夺输给纳兹咩是有多么郁闷了。

    看向自己身边这个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像小孩子一样愈发调皮的人类,大妖怪是越来越没办法。

    明明年轻的时候还是个腼腆又笨蛋的家伙。

    被称作斑的妖怪这样想着,颠颠颠爬上老人的膝盖,蹲在上面,感受着人类健康又恒定的温度,心里就变得很安稳。

    视角转回到属于忍者的世界。

    荒芜的空间是兰从没有见过的地方,虽然很陌生,但她就是知道,这是斑做的。

    果然,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青年从这个世界慢慢浮现出身影,他看着脸上蔓延出细碎鳞片的少女,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十分冰冷,比之前的梦境里面更加凉。

    “不要去,兰。”斑再次开口,他很认真地说出内心的感受:“真的,我感觉到了不大好的事情。”

    龙化得十分严重的少女抬起那只和青年相握的手,视线在它们上面凝住,她这时还带着一丝希望。

    “我有必须要一个人去的理由。”她和青年解释。

    是的,那个地方容纳不下第二个宇智波斑,这是来自于世界,至高法则的规定。

    哪怕是神明,如果要违背它,也要付出极大的带价。

    现在还不确定那是不是眼前的人,兰细细的瞳孔转向炸毛黑的青年——但我也承担不了这一份万一。

    她还记得那个小小的自己,被迫呆在偌大的神国,哪怕是永无边际的世界,女童虽然有胖猫的陪伴,但还是那样的寂寞。

    爸爸妈妈的突然消失已经给爷爷很大的打击,自己再不能出事。——女童这样想着,所以,哪怕是很害怕一个人,她也不想随意踏出这个法则下,惟一绝对安全的地方。

    水之乡不像现世,没有固定的白天与黑夜,里面的一切都任由它的主人设置。

    矮矮的幼年神明不知道在鸟居上坐了多久,久到忘却了时间。

    明明是自己的神国,却空寂得和坟墓一样。

    啊,我好孤独。——女童没有说出这句话,但湖水和天空都知道。

    然后男孩误打误撞地走了进来,有点小暴躁,又有点小警惕,但是很爱吃大福。

    她啊,那天是真的很开心。

    惴惴不安地躲在水之乡的夏目兰第一次有了出去走一走的想法。

    在胖猫的鼓励下,她追寻着悄悄留在男孩身上的水汽,动用妈妈在血脉中赠与自己的力量,义无反顾地踏进世界与世界的通道。

    然后遇上了一个老爷爷,见证他衰亡的过程。

    第一次有很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并不是书本上一个数字的归零,这件事给了夏目兰很大的震撼。

    在后来成长的过程中,她下意识逃避去回想那时的场景和悲伤的心情。

    以至于那段小时候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记得爷爷变得年轻后,是一个很好看的大美人。

    所以,这样一个重要的家伙——夏目兰回过神,深深看了一眼宇智波斑。

    这样一个重要的家伙,必不能够是那个老爷爷!

    龙鸣声响起,铺天盖地的水流冲进这个由斑构造的世界,逐渐淹没它。

    一瞬间——世界被撕裂。

    现实中,睁着赤红万花筒写轮眼的青年眼角流淌下血泪,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死死看着挣脱幻境后的兰。

    少女天蓝色的细长瞳孔透出无机质的感觉,长而分叉的龙角生长出来,原本圆圆的,修剪得很平整,透出微微粉色的指甲变得锋利。

    她看了眼斑,抬起手像是想为他擦去滴落的血泪,但又停下手。

    最终少女只是无声又迅速地走进通道。

    进去后的她没发现,自己体内那颗带着大地和泥土气息的珠子,因为汹涌流动的蓝色力量,表面逐渐出现一层细细的裂纹。

    魔女小姐的话被这时的她完全忘在脑后,如果这份力量不能在必须用到的时候被她所使用,畏畏缩缩地生活着还不如早点被天津神们抓起来,抽干身上的血液,碾碎自己的神魂。

    远在八原的夏目爷爷,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又轻轻拍了拍膝盖上趴着,暖和又厚实的猫咪老师。

    他觉得有点安静,就招呼屋内的人:“海,出来陪我坐会。”

    然后围着和兰酱同款围裙的老爷爷,手里端着一叠新鲜出炉的草饼,走到夏目身边,也一并坐下。

    然后两个老人就这样排排坐,吃草饼,喝热茶,看风轻云淡,谈人间温暖。

    享受着片刻温情的爷爷们不知道这时候,自己的孙女遇到了她人生中第二件无法接受的事情,第一件还是一个蛋的时候,爸爸妈妈的突然失踪。

    此刻,将将走出通道的兰,又来到了田之国的都城,今天正好是庆典的那一天。远处有神乐铃的声音响起,鼓面被有节奏地敲击起来,到处是人间的欢声笑语。

    夏目兰这时候莫名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情走进这场欢闹之中。

    穿着黑底二尺袖的少女,踩着云纹托起的木屐,慢慢走过一家卖苹果糖的店铺,然后拐过一条街道的转角,又路过一家卖面具的店家。

    那家卖能剧面具的摊子上有凶神恶煞的鹰面具,还有可爱的大脸猫面具,款式繁多,花纹也很精致好看。

    她路过一家绑着醉醺醺胖三花猫的捞金鱼店,默默抬起胳膊,捂住嘴角笑了一下,带起的袖子上延伸到袖口的青白玉兰花枝跟着簇簇抖动。

    她又不紧不慢地穿梭过人群,“啪嗒啪嗒。”走到都城最高的旅馆附近,这里远离了热闹的祭典中心,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般,静悄悄的。

    田之国都城的夜风吹过,将远方唱着的和歌传到僻静的角角落落。

    “樱花一瞬,伊人且来——”

    她仰起头,看向旅馆的顶上。

    ——像是自己缩小版的女童,穿着可爱的红色浴衣,和有着长长炸毛黑的男人坐在一起。

    稚嫩的对话在他们两中间展开。

    “嘭!”远处有巨大又华丽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飞上天空,赤红、橘金、水蓝……各种颜色绽放在绀色的天幕。

    兰不想去打扰这份美好的记忆,一个人站在漆黑的巷子里静静地看,童年的回忆逐渐清晰,这场烟火,虽然短暂,但是真的很漂亮。

    最后她僵硬着越来越滞涩的身体,目送灰色浴衣的男人左手一只胖三花,右手一只小兰,像是个从村子里进去城镇买年货的农民伯伯一样,提着他们回去旅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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