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长路难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林小靖提着两大包衣服从商场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外面的气温已经到了零度以下。

    这会儿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购物带来的短暂的满足感,让她觉得身心都轻松了不少,似乎,整个人都没有那么冷了。

    到家的时候,林家两口子也刚回来不久,见的林小靖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林母有些诧异,目光一直停留在上面。

    等到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以后,她的脸瞬间沉了一下,“我说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结果去买衣服了,买的啥嘛?”

    那样的带着嘲讽的,明显快要生气的语气让林小靖很不舒服,于是她径直朝自己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回,“没啥,随便买两件。”

    林母一路跟着她走到房间,见她只是随手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椅子上,并没有打开的意思,便又问了一次,“买的啥嘛,给我看看。”

    说完,她就要走过去自己打开来看。

    林小靖横在林母面前,用一贯冷漠的,疏离的,看待外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就一件羽绒服,还有点杂七杂八的衣服,没花多少钱,四五百吧。”价钱她故意说低了一半。

    林母“哦”了一声,心里松了一下,“买啥羽绒服嘛,马上就开春了,你也要节约一下,开学了又要花钱。”

    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过完年就回学校,这会儿打工的机会多。”

    林母这回有点不乐意了,“怎么又要走?这才回来多久?”

    林小靖反问,“你要给我出生活费吗?”

    林母不回话了,沉默了半天,她才道:“房子啥时候拆迁啥时候就给你出生活费。”

    要是放在以前,林小靖少不得要讥讽林母两句,但这会儿她只愣了一下,她想到刚才进门的时候,坐在家里那张旧沙发上阴着一张脸的林父,心里突然有种着急的感觉。

    良久,她才开口问,“我爸的高血压咋样了,一个月吃药要花多少钱?”

    林母一屁股坐了下来,面上忽的就闪过一丝颓然,“吃药倒是不贵,一个月一两百,就是你爸不戒酒,医生都给他说了,喝不得酒,他还非要喝。而且,他现在脾气也差得很,一个不对就跟我发火,非要说高血压是我给他气出来的。”

    林小靖想,可不就是你吗?常年累月的被骂窝囊无能,能不生气吗,能不上火吗,这样能不生病吗?这会儿你开始装可怜了,你也不想想你之前说话多难听多过分。

    可这些话,她一句都没说出来。

    一直以来,她对她爸的感情就挺复杂。一方面,她偶尔也会鄙视他没什么上进心和责任心,但另一方面,她又知道她爸心里还是关心她的,至少肯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她交学费,在这件事上,他就比她妈强很多。

    想到他生病这个事,林小靖的心又软了下来。

    但语气仍然冷漠。

    她走到客厅,僵直的站在他面前,问,“你高血压没事吧?”

    父女俩倒真是货真价实的父女,和林小靖一样,林父也是用一样的冷漠回应道:“我没事,说了不需要你管。”

    林小靖愣了一下,她知道他还在为中午的事生气,但现在她就是不想示弱。

    “哦,那你自己注意吧。”

    说完她又转身回房间去了。

    这一天是大年二十九,距离除夕还有一天。

    这个时候,无论贫富贵贱,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的一年,但只有林小靖家,确切地说,林家父女俩,仍在冷战,一片冷清,一丁点过年的氛围都没有。

    林母提议买点好酒好菜的时候,林父正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养神,一句话都没说。

    等到林母说第二遍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眼道:“我明天要跟几个同事去吃饭,随便你们。”

    林母一咬牙,一跺脚,索性撒手不管,“随便你,这个年不过也行!”

    但到底还是说的气话,思前想后,她又去找了林小靖。

    “你爸现在高血压,没人敢惹他,一跟他吵架,就吼着头痛,说我要把他气得脑溢血了。你还是给他道个歉,服个软,年还是要过的嘛。”

    林母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么清醒的和林小靖讲话,这让林小靖心中不由一惊。看来,她爸开始反攻了,终于能治得住她妈了。

    可高兴了一瞬,她又惆怅起来,她觉得她妈也挺可怜。

    那句话果然说的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也说得通。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去了客厅。即便千百个不乐意,她也没法儿拒绝这种时候的林母,她同情她。

    她想,以后如果我要结婚,我绝对要把我爸当反面教材。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又被她马上掐灭,结什么婚啊。一想到父母这种相处状态,她就本能的恐惧。

    林小靖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想好了台词,又做好了心理建设,用力的深呼一口气,再长长的吐出来,这才坐到林父旁边,“你还在生气啊?”

    林父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没应她。

    林小靖又戳了他一下。

    这回睁开眼了,但明显不想理她。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最喜欢扯着他的衣袖,仰着脸央求一个棒棒糖,那个时候家里条件比现在还差,她不敢要玩具和好看的裙子,棒棒糖就已经是极限了。

    她想找回一点那种撒娇的感觉,但无论怎么回忆,怎么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婉转,她发出的声音还是不伦不类,“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林父像台老旧的电视机,天线已经腐锈,是一丁点撒娇的信息都捕捉不到了。

    他斜了林小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重重地放下遥控器,转身进了屋。

    刚刚冒出来的一点想要和解的小芽就这么被林父冻死了,林小靖叹了口气,算了,她无所谓了。

    大年三十,林父照样喝得烂醉如泥回家,自从得知这片小区要拆迁的消息后,他整个人明显精神了许多,像是突然有了依仗一样,说话行事明显比从前“潇洒”多了,在酒桌上和同事讲话也是,颇有种得势的风范,“我们那个侄儿开大厂,认识政府里的人,他专门说了,肯定要拆迁。”

    林母反而沉寂下来了。一方面是因为林父的高血压,另一方面则是林小靖的冷漠。

    许是大年三十的原因,林母也没有和他吵架,只是唠叨了几句,“还是少喝点酒,医生都说过了,你这个血压,喝不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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