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喝不下了……”</p>
柳怀音被连劝三杯白的，他本就是一杯倒，现在连喝三杯，早已醉得人事不知，被马师傅背在背上，边流口水边说胡话。沈兰霜是女孩子，只少少喝下一杯，也有些晕晕乎乎，需要宋飞鹞搀着才能走个几步。</p>
“龙掌门一家可真好客啊。”出了门走在街上，宋飞鹞不禁感叹。</p>
将至亥时了，此时的平越城中行人寥寥无几。他们走过那个露天大戏台，戏场已过，台上空荡荡，只点了两盏灯；台下，一些小厮正在打扫场上的垃圾。</p>
此地人员混杂，除了汉人苗人，还有其他各族皆剧集在此，而且脾性各不相同。</p>
老马道：“苗人都好客，上门做客必喝酒，不喝三杯叫做不给面子，而且本地的酒烈不可言，宋姑娘喝了一斤脸都不红，实乃真汉子也！”说罢打了个酒嗝，他一张老脸红彤彤，看来也有些不胜酒力了。</p>
“我是喝不醉的人，”宋飞鹞晃了晃酒葫芦，一葫芦的新酒都是问龙掌门讨来的，“这酒好，比江浙地区的烈多了。”</p>
马师傅的眼睛又冒光了：“你这样的女人，委实难得！真可惜是女的……”</p>
“可惜吗？”宋飞鹞淡淡道，“我可从不为自己是女人而可惜。”</p>
“哦，哈哈，是吗。”他干笑了两声。</p>
忽然，半靠在宋飞鹞怀里的沈兰霜直起身，欣喜道：“啊，谁在唱戏？”</p>
客栈距离龙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正在客栈门口。</p>
马师傅估摸着沈兰霜酒没醒，只当她醉得发梦了，语重心长道：“这么晚，还演什么戏呀，街上连人都没几个了……明晚再看吧！”</p>
“不对，确有人在唱戏……”宋飞鹞此时也听到的。</p>
那戏唱道：“……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p>
只是唱腔并不美，一整个公鸭嗓子往细了压，显然是哪个外行正有模有样地学……</p>
几人进了客栈，打眼就见两个男子坐在一楼一边吃夜宵一边探讨今晚听的戏，显然方才的戏腔是其中一名男子唱的。</p>
沈兰霜打了个酒嗝：“嘻嘻嘻，你们……也去听戏啦？”</p>
她走都走不稳，一摇三晃地还要跟梨友搭讪，果然，对面那两个男人纷纷蹙起眉头，一个道：“这是哪家的千金，大半夜喝得醉醺醺，真是没教养。35xs”</p>
但凡大家闺秀，都以教养得当为傲。沈兰霜虽然喝醉了酒，但声音听得很清楚，“没教养”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自尊。</p>
“刚（讲）啥么事，”她指向对方，冒出一口嘉兴话，“倷才没教养！”</p>
她眼睛都睁不太开，说话也不利索，看起来毫无威慑力，不过是个小女孩在发脾气罢了。</p>
“吴地口音……”那被骂的一听有些惊讶，与他的同伴聊上了，“曹兄，是你同乡啊！”</p>
那位被称呼为“曹兄”的人摇摇头笑道：“我母亲才是温州人，我也就小时候在温州住过一阵，算不上。”</p>
马师傅生怕出岔子，忙拉拽沈兰霜：“女娃娃上楼去，莫惹闲事。”</p>
“今日一场戏，引得那么多江浙人千里迢迢跑到贵州来听，顾大师果然魅力不小。可惜他心气太傲，否则曹兄你……”</p>
“不急，我有的是时间等待……”</p>
……</p>
“顾大师，顾大师……明晚我一定要看顾大师唱戏……”</p>
回到房间，沈兰霜还在闹腾。</p>
宋飞鹞给她盖一条被子：“你先想办法跟龙家解除了婚约再说吧。”</p>
“龙家……”她恍恍惚惚地想起，“对……我不要嫁给龙家的儿子……”</p>
“哦？你不是觉得他们全家都十分俊俏么？”</p>
她摇摇头：“不要……那是两码事，我不要嫁人，嫁人恶心……”</p>
“那……顾大师呢？”宋飞鹞一挑眉。</p>
“那就更……不能了啊！”她满脸憧憬，竖起兰花指摆出个强调，“顾大师……那可是天上来的人，高洁不入俗流，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嘻嘻嘻！”</p>
“唉。”</p>
宋飞鹞离开她的房间，来到柳怀音的房间。</p>
马师傅已回自己房了，临走前给这小子灌了一杯茶，现在他躺床上半醒不醒地，闭着眼唱得起劲：“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炷尽沉烟！”</p>
“沉你个头，”她一拍他头皮，坐他床边正色道，“傍晚时，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p>
“有呀，嘻嘻，”柳怀音笑得很猥琐，“一个美丽的姐姐……”</p>
宋飞鹞冷笑：“小小年纪就这么好色，满脑子漂亮姐姐。真该把酉常情叫来治你一治。”</p>
柳怀音闻言，吓得两腿乱蹬被子：“我不要怪阿姨！我不要怪阿姨！”</p>
“你下次大可以试着当面叫她阿姨，看她不一巴掌糊死你。”</p>
说罢，她也离了柳怀音的房间。</p>
客栈二楼的走廊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光昏暗，只隐约照出楼梯口，有个人正缓步上楼，与她打了个照面。</p>
正是方才楼下与友人闲聊的曹姓男子，他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避开，大方地迎上前：“姑娘有礼。”</p>
“嗯。”宋飞鹞点点头。</p>
“方才在下的朋友出言冒犯了阁下的朋友，还望恕罪。”</p>
“不敢当，过了的事情就过了，反正她明早酒醒了也不会记得你俩昨天说过什么。”</p>
她拉开门，打算回自己房中了。</p>
“姑娘是北方人？”他在她身后发问。</p>
于是，那搁在门上的手便没有继续动作：“如何？”</p>
“不，没什么，只是好奇，几位同行，说话口音却各不相同，听着有趣。”曹姓男子话头一转，“听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名女侠，正是北方过来的。她半张脸不便示人，所以戴了面具。前不久天下第一同盟会的枢盟主，雇她出去办事，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p>
宋飞鹞的左眼半眯起，转过头来：“看来阁下找那名女侠有事？”</p>
“没，只是想结交一名朋友，”他拱手道，“在下盐帮曹却，见过宋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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