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神都锦绣 >第一百七十七章 圣意
    诚如谢岩所说,卢照邻对“报纸”这么一个新鲜事物的兴趣果然很高,冯宝几乎没费什么口舌,他就同意了;至于李义府,那就更不用说了,“新式马车”贩售,给他带来了很好的收益,因此,在挣钱这个问题上,绝对不怀疑冯宝说的每一个字,很痛快答应了下来。

    问题最后是出在许敬宗那里,他对“报纸”不是太陌生,“卫岗日报”他有看过几期,总的来说印象还很不错,当一个兼职的责任编辑,他没多少问题,真正的难度是出在谢岩想要他写的那篇文章上。

    “冯校尉,老夫不解,以校尉之才,写篇文章不过举手之劳,因何要老夫呢”许家书房之内,许敬宗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写首诗或者填个词什么的,倒也还能应付,可真正让我写一篇文章,不瞒许公,我还真写不了。”冯宝其实很清楚,许敬宗并不是对写文章有问题,而是对文章内容有问题,于是接着问道:“不知许公以为,学堂进学之生员,是否有能力,亦或有可能参与谋逆呢”

    许敬宗沉默的摇了摇头,没有人不知道长孙无忌在干什么,可没人敢说,更加阻止不了。

    冯宝道:“谋逆大案,非吾等可知内情,然学生何辜且,警官当日就曾指出,圣旨之中,并无授权大理寺随意拿人的权力,应该说,他们有滥用权力的嫌疑。”

    许敬宗是何许人也,他在政坛起落多次,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真正关节,冯宝说的这些话,他全都心知肚明。

    冯宝自己也明白,单靠这些话想要打动许敬宗,那是绝无可能,于是他便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那是根据谢岩“知道结果倒推”的理论得出来的一个问题。

    “许公,有一问冯某不知当问不当问”冯宝看着许敬宗说道。

    “校尉但问无妨。”

    冯宝以一种极为严肃认真的语气问道:“许公以为,赵公能笑到最后否”

    此问一出,无异于晴天响雷。

    许敬宗完全明白了冯宝的意思,那就是在如今看起来“主弱臣强”的局面下,皇帝却应该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换而言之,只有紧跟最后的胜利者,才能够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问题在于,许敬宗并不怀疑皇帝会笑到最后,他担心的是,自己在此之前会不会被人给整到了,若真是那样,即便最后皇帝赢了,自己可能什么好处也捞不着。

    “此番谋逆大案,牵扯之广,可谓极其罕见,不知许公可有想过,陛下心中如何看百官如何看百姓又是如何看呢倘若许公以文发声,道出民心及百官之意,对陛下而言,可谓莫大支持,况且报上的文章,是不用署真名的,随便弄个什么名字即可,难不成还真能让人知道是许公所著不成”

    冯宝最后几句话那是说到许敬宗心坎儿里去了,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写了这篇文章,将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态势。

    长孙无忌不可能知道是自己写的,所以也很难找自己麻烦,若是他日皇帝笑到最后,自己还可以拿出这篇文章邀功,或者用来自保,那都不是问题。

    想通了这些事后,许敬宗张口说道:“冯校尉所言极是,想吾辈读圣贤书。当忠君爱民,为民发声,实为理所当然,此事老夫允了。”

    “许公高义,冯某在此谢过。”冯宝说着拱了拱手,心里却道:“你个老滑头,还在我面前装蒜”

    不论出于何许目的,许敬宗的应允,意味着冯宝办报一事,基本无问题了。

    然而,就在冯宝准备办报的地点以及其它一些琐碎事时,皇帝李治,正经历着平生最痛苦的一项选择。

    “两仪殿”内,审理了多时的“房遗爱谋反案”终于尘埃落定。

    李治做梦也没有想到,从一个小小的“非礼案”开始,居然牵出了一个如此严重的政治案件,把一帮元勋重臣和皇亲国戚一举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望着长孙无忌呈上,代自己拟定的诏书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李治深感困惑,他不相信这些人全都参与了房遗爱的谋反,可是在长孙无忌威严的目光下,李治都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才好,若是玉玺一盖,则意味着这些人,将永远消失了,可是那里面,有他的姐姐、哥哥、叔叔等一大堆人啊,能这么做吗

    面对以长孙无忌为首的一帮宰执重臣,年轻的天子李治流下了无声的泪水,他用一种哀伤而无力的声音问:“荆王,朕之叔父,吴王,朕兄,欲匄其死,可乎”

    “匄”gi,同“丐”,乞求的意思

    此时此刻,大权旁落的李治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低声下气地乞求了。

    然而,天子的乞求却遭遇了死一般的沉默。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皇帝,一言不发;褚遂良双目看着地面,似乎与他无关;李绩压根就不在;至于其他大臣,更是无人吱声。

    许久,长孙无忌瞄了一眼“兵部尚书”崔敦礼。

    崔敦礼心领神会,随即出列,用一种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应了当今皇帝:“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臣请陛下速下决断。”

    这一刻,李治感觉自己,身为天子,可谓颜面荡然无存

    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长孙无忌要做的事情,整个大唐天下无人可以阻拦。

    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斩首;赐李元景、李恪、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自尽;将宇文节、李道宗、执失思力流放岭南;废李恪的同母弟“蜀王”李愔为庶人,流放“巴州”;贬房遗直为“春州铜陵”县尉;将薛万彻的弟弟薛万备流放交州;罢停房玄龄在宗庙中的配飨以功臣身份配享于太宗别庙中的祭祀牌位。

    该砍头的砍头,该赐死的赐死,该贬谪的贬谪,该流放的流放

    一个都不饶恕这就是长孙无忌想要的结果。

    按照大唐律法,如这般谋逆之案,首恶及参与者的家眷,要么被流放、要么被发卖,或者成为奴籍,其下场皆可悲可叹之极

    身为天子,李治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在内心之中,他并不认为那些人不该死,他只是认为,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实在是太憋屈太窝囊了,当面对长孙无忌咄咄逼人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大臣敢站出来说话,古来如霍光、曹操一类的权臣,莫过如此。

    李治真正担心的是大权旁落而引发的后续不可控的事。

    “两仪殿”内,安静的可怕

    玉玺盖了,大臣们都走了,李治坐在龙椅上,久久不愿意离开,好像离开了以后再也回不去一样。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