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说黑山相聚,是记得三国时,黄巾军遗部张燕屯兵黑山,联众数十万,汉军难以剿灭,应有生存之地,更是为了给丧失斗志的部下一个奋战的信心。
黑山其实是太行山的另一个别称,横跨东西,足以休养生息。
茅城一战后,高驷带残部杀出重围,只剩下十八骑,更不敢停留,向北急进。
汇合前锋后,共得八百众残余人马。
因战力孱弱,只得专挑官兵力量薄弱处行军,凭着望气神通,昼伏夜行,经历大半个月跋涉后,终于找到了处立足之地。
此地,是崔元淑和王伯仁共推之处。
地名唤作滏口陉,西接晋地,东临邺城,地势险要,绵延百里,足够容身。
其本是贯通东西的兵家要地,威名赫赫的太行八径之一,自打邺城废弃以来,便陷入到死寂当中纵然关口内物产丰富,也绝少有百姓敢入内。
邺城,魏郡的垓心之所,乃是北方大城,可惜如今全成了废墟。
汉末,袁绍占据邺城南向争夺天下,乃是天下第一诸侯。及败,曹操入住,加以扩建,使之成了曹魏的都城,威严壮丽,是可以媲美晋阳的王者之城。
从那时,邺城历经数百年而不衰,仅次于长安和洛阳两地。直到,数十年前,杨开皇代周立隋,周将尉迟迥在邺城起兵,其人兵败身死,百万人都丧生于此役。
开皇忌惮之余,就下令焚毁此城,推倒城墙,挖陷地基,引漳水灌之,彻底毁灭了此城。
因亡魂太多,每逢夜间便有黑气升腾,宛若鬼城,加上朝廷迁走了此处百姓,使得邺城周遭荒芜人烟。
日初升,高驷立在山巅,极目眺望前方。
平淡的普通的贫家青年,此时历经血火煅烧后,虽面带倦容,却有了一腔不甘平凡的大志。
在他面前,展开着一份朝廷的海捕文书,上面内容,虽然已经不知道读了多少遍,却依旧触目惊心,使他感觉好象有剑刺心一样,难以释怀。
“……故越王杨素之子杨玄感,阴蓄异志,叛逆作乱,敕令诛其九族。着弘农郡守执行,将杨素刨棺戮尸,以为惩戒。余者,杨素之婿高重德,凶悍狡猾,戕害大将,判处五马分尸之刑。”
“……追随叛逆之崔元淑,斛斯政及其他官宦子弟,罪在不赦,令各家除其宗族,以为警示后来者。”
……任命杨义臣为河北招讨大使,清剿北地从贼余孽。
……以李渊为晋阳留守,限三月内扑灭关中逆贼。
……以上任命,布告发日生效,接公文之官,立刻上任,不得有误。”
别人或许一时看不出这其中之要害,他却一眼便明了,这是唐国公李渊的机缘到了,李氏已悄然在未来争龙中占据了先机。
只不过,虽然他能预见未来,但也无可奈何。
自己战败逃亡,妻子不知所踪,这落脚在深山老林中,如何追得上对方?
在山巅黑石之上,高驷拔剑演练,锤炼武技,唯有坚持下去,未来才能能有所转机。
七星宝剑煅心神,也无他相也无人!
这时候,山道上传来脚步声:“重德,你独自一人在此,不会是想不开吧。”
崔元淑氏声音,从下面传来。
高驷归剑入鞘,转过身来,居高临下打量着崔元淑。
“崔兄,您找找我?”
“此地虽可栖身,但不得长久。某有事问你。”崔元淑上了黑石,盘膝坐下说着。
“说!”高驷在对面坐下,要看这世家子有何想法。
崔元淑也不隐瞒,只严肃的问着着:“重德,某家问你,对于兴王图霸之事,有何打算?”
高驷沉默片刻,突然端坐按剑道:“崔兄,五德轮回,兴亡有定,天下都传桃李子有天下,与我何干?”
崔元淑长叹一声,说着:“贤弟怎如此糊涂,这天命之事虚无缥缈,图谋大事,向来靠的是兵强马壮,汝胸无大志,岂不是寒了这些追随你之人的心?”
“我只是身为杨门女婿,深陷漩涡,不得不为罢了。你们若要做大事,可让另选贤能。若能苟全性命于乱世,我只想打渔种田,与妻儿同老,这才是某心之所愿。”
“那贤弟可知,汝之贤妻正寄人篱下,生活困顿。那些人投靠是打着投靠李家的注意,但李氏得了天下,汝之妻儿只会沦为门阀玩物。世外桃源,只是一场幻想罢了。”
铮——,七星宝剑闪电横空,高驷杀气陡生,冷冷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谁敢惹我,就得死!”
这才发觉终是受了此人激将,于是汉声道:“说说,你究竟是何目的,想得到什么!”盯住此人,认真问着。
崔元淑先生心里一凉,继而大喜,略微沉吟,回答的说着:“重德,大凡王者之兴,必然要历经苦难,唯有历经四方征战,铸就龙气,才能终有所成。至于出身却也不是关键,只要你效仿光武帝,收揽河北民心,天下不足定也。
至于我,本名崔略,元淑是我过世娘亲的名字。博陵崔氏将我派出来,实际上就是把某当成了弃子。某只想与你君臣同心,共图大业,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高驷听着,“嗯”了一声,说着:“你被家族派出来以,应该是去投靠李密的,为何选我?还有,你说的李家可是唐国公李渊一脉,其中到底有何隐情,从头到来?”
这问题很实在,史书上说的王者兴时,豪杰云集相从,那只是后人牵强附会的粉饰之词耳。
“不错,我父亲有相士之称,擅长观测天下英杰。五年前,曾见过到博陵游历的李密,当时就断言他才气如龙,堪为天下主。只是临别发觉他有一丝弱点,便是意志不够坚定。故而赠他法主二字,就是让他克己修身,效仿南陈英主陈霸先,百折不挠。可惜,其人果然缺乏韧性,初有败绩,便逃之夭夭。如此性格,怎堪共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