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完了泳池,张晨的手指,在玻璃上,继续一条条地画着花园里曲折交叉的小径,横着的,他从玻璃的这头,走两步,画到玻璃的那头,可以画完,竖着的那些,实在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它们消失在远处,也就是窗户高处的海滩上,张晨就是踮起脚也画不到。

    而海,高过了天去。

    张晨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窗前,远处的海滩和海都降下来了,他看到了那深邃的海天交界处,有一艘船,拖着一点亮光,好像是固定在黑暗之中的一粒图钉,但就是这一粒图钉,把海天的交界处标注出来,把海和天分割开来了。

    张晨想到了吃饭时候老谭说的话,他很想和老谭说,退一步,不仅针尖不会对上麦芒,还可以看得更远,看到了海的尽头,还有天的尽头。

    “师父,你在想什么?”贺红梅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仿是从那一艘船上传来,湿漉漉的,还带着海的气息。

    “我在想针尖和麦芒,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骄傲的针尖和麦芒,走近了,互相逼着对方,要求太多,我们才会对上。”张晨说。

    “这个比喻……”

    贺红梅在电话里愣了一下,接着轻轻地笑着,她笑着的时候,眼眶已经湿了,她嗅到了模模糊糊的一种绝望的气息,要是他们,注定只能是针尖和麦芒,那就注定只能对上了。

    这一回轮到张晨在电话里叹了口气,他说,可惜,有时候想的明白,但做的时候,就做不明白了,红梅,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贺红梅问。

    “我不知道对不起什么,但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张晨说,“还有,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你就是个害人精。”贺红梅有点撒娇地说。

    “我怎么又变害人精了?”张晨不解地问。

    “你就是害人了,你害我对其他的男人,都不感兴趣了。”贺红梅说,“今天在回北京的飞机上,坐在我边上的是个男演员,我们以前在剧组接触过,他就一直在说那些话,在……他应该说,长得也不算坏,但我就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觉得他说的那些话都很恶心。

    “后来,我就装睡着了,其实没有睡意,但就是一直装睡,装到了北京,要是雯雯,我想,今天可能就会把他办了,你说,你是不是害人精?”

    张晨大笑,他说:“那你是不是觉得没有把他办了,很遗憾?”

    “去你的!哎呀,不是,是你……是我,是我都没有办法,转移注意力了。”贺红梅说。

    不知不觉之间,张晨看到,远处他以为的那一枚固定的闪亮图钉,已经从窗户的中间,移到窗户的右边,就快移出窗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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