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次,在包厢里,慧娟陪他们喝了几杯酒后,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各位领导,我这里最后会怎么处理?

    书记笑而不语,主任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她说,看你表现。

    主任一说,其他的人都笑了起来,慧娟的脸红了,想了想,还是继续问,什么表现?

    “喝酒的表现。”葛会计插话说。

    慧娟赶紧举起了杯子,说:“好,那我再敬各位领导一杯。”

    说完就自己一饮而尽,倒把那几个人晾在了那里,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

    慧娟看着他们,还奇怪我都喝了,为什么他们不喝,她不知道,这喝酒可不是仅仅说喝酒,表现也不是指表现。

    酒不是这样喝的。

    慧娟在陪着他们喝酒的时候,包厢的门开着,厨师时不时地会来门口晃荡,葛会计看着厌烦,一脚把门踢上。

    清静了一会,厨师又不时地会走进来,借故问慧娟这事那事,一桌子的人都听出来,他问的事都是假事,就是在没事找事,只有这个笨蛋,还觉得自己装的很像了。

    他这么不时地进进出出,一是慧娟事前有交代,第二也是真的担心,她会被这些人灌醉了。

    但对在包厢里喝酒的人来说,就觉得这酒喝得不舒畅了,怎么他妈的这么别扭?

    有时候大家好不容易,重新起了兴头,这家伙一进来,就把气氛全破坏了,不管搂着慧娟腰部的是谁的手,也不得不放开。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厨师是慧娟的男朋友,而他给他们的,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脸色,这可不是慧娟交代的,而是厨师的真情流露。

    一个已经没有好脸色的厨师兼男朋友,大家就有点忌惮,觉得不能去惹恼他,真惹恼了,把厨师逼成了李逵,那就不是好玩的,毕竟李逵手里的家伙,厨师在厨房也都有。

    厨师再进来的时候,慧娟正举着杯子,要敬书记的酒,书记的酒杯已经举起来了,看到厨师进来,他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没有碰没有喝,而是往外面赶她了,走走走,有什么事,你们出去说,我们这里谈工作呢。

    慧娟手里举着杯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额头沁出了汗珠,笑得有点僵,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想在包厢里逗留,主任也粗着嗓子叫道,出去出去!

    这神情,就像是他前几天,往办公室门外赶小百货的老板。

    葛会计察言观色,他看看书记,又看看主任,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在想,应该换地方了。

    村委会里,是没有专门负责安排这些杂事的办公室主任的,一个文书,毛还没有长齐,连和他们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很多的杂事,在村里,都是会计在安排,这也方便嘛,钱就在他那里,开支出去的,让主任签个字,这账就报掉了。

    三堡的街上,饭店可不是只有慧娟这一家,还有好几家,其中的一家,堂而皇之地就叫“三堡大酒店”,规模比慧娟这里还大,不过装修早已经旧了。

    “三堡大酒店”的老板姓吴,他那里也有两个包厢,吴老板早就到葛会计这里,来兜过村里的接待业务,但村委会的人,都好原来老板娘的那一口,一好她的菜,二当然是好她的人。

    最主要的,是嫌弃“三堡大酒店”在街的正当中,位置太醒目,老是在那里进进出出,影响不好,不如这僻静的酒店,连牌子都没有的,离村委会又近,没人看到,几步就到了。

    但现在,葛会计感觉不一样了,这里不是要拆迁了吗,这地方一到要拆迁,就有点兵荒马乱的味道,到处都乱哄哄的,谁还顾得到谁,就没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问题了。

    何况,他们现在每天做的,真的是重要的接待任务,上级的那些部门派人过来,都是来协助他们工作的,他们能不表示感谢,能不意思意思吗?

    连区长都说,现在五福和三堡的拆迁,是区里的头等大事,到了镇里,那镇长的话,说的更白,他说,我不管你们怎么干,也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你们只要能给我按时拆迁到位就可以。

    听听,为了拆迁工作,吃点喝点算什么呀。

    这都要拆迁了,其他的店,都在想着怎么裁人,这“三堡大酒店”,不仅没有裁人,还招了两个新的服务员,招的时候,是吴老板亲自面试的,长得要好,酒量要好,最关键的是,要没有男朋友。

    人招到位以后,还要他自己亲自培训,其实也没有培训什么,这两个本来就在四季青当营业员,口齿伶俐得很,吴老板只是把话和她们挑明了,她们要求的待遇,也谈妥了,这就可以了。

    两个人第一天来上班,吴老板就带着她们,又去找了葛会计。

    晚上再安排接待任务的时候,葛会计就和书记、主任说,今天我们换换口味。

    这一换,就换到了“三堡大酒店”。

    ……

    一连几天,村委会的人都没有来吃饭,慧娟的店里,变得冷冷清清,除了有一桌两桌的散客,那厨房的炉灶刚点燃,连炉膛都没有烧热,就要把火关了,有两天,更是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连炉子都没有点开过。

    慧娟和厨师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厨师每天把那些肉,拿出来化冻又放回去,最后都快坏了,两个人只好自己吃了,再去买新的肉。

    那水箱里的鱼和虾,都养死了,没办法,也只有自己吃了。

    吃了以后还是要养新的,总不能人家来了,你连什么最基本的鱼虾都没有吧?

    慧娟每天醒来的时候,扳起手指数数,每天晚上睡下去的时候,扳起手指数数,人就睡不着了,现在每天是出去的钱,远远大于进来的钱,这还不算厨师的工资和房子的房租和水电。

    店里没有客人,厨师在店里待着也难受,觉得自己每天到店里,是把自己变成了客人,还是那种不掏钱吃饭的客人,每天炉子打开,做的只是自己和慧娟的饭,吃饭的时候,看着桌上的鱼肉和虾,两个人也只能闷着头,一声不吭地吃,那滋味,比受刑还难受。

    慧娟坐在柜台里,愁眉苦脸的,厨师缩在厨房里,也愁眉苦脸的,慧娟到了厨房,看到新买的肉又不新鲜了,水箱里的鱼虾又快死了,无名火起,一把把水箱氧气泵的电源插头拔掉了,冲着水箱里的鱼虾喊,你们去死!

    这种时候,厨师觉得,自己在店里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他只能走了出去,走到外面街上。

    过了一会,厨师脸灰灰地回来了,他看了看坐在柜台里,冷着脸的慧娟,走过去,小小心心地说:“他们去三堡大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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