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玦虽是拉着她往前走,但到底还是顾忌阮弗的脚步的,也并没有走得很快,阮弗知道他心中肯定是有些不平,倒也不在这时候如何,只乖乖跟在玉无玦的的后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乖巧。

    他们是往后宫的方向去的,一路上虽是有宫人相见,不过见了两人也只是垂头行礼,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

    直到重华宫三个字出现在阮弗的眼中,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便被玉无玦带了进去,重华宫自皇后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入住,但里边却依旧是二十年前的模样,只留了几个宫人和一个老嬷嬷,见到玉无玦进来,也没有人阻拦,只守门的人对他行了个礼而已。

    直到进入了重华宫的前殿之后,玉无玦才放开了阮弗的手腕,转回头,便见阮弗乖巧地看着他,他还没有开口,阮弗便已经抓住他的衣袖,“无玦,你在生气。”

    这声音还有一些轻柔,玉无玦看着她,突然觉得心中的那些不平,出不来也下不去,硬生生闷在胸口,偏偏又不能对她如何,可真是难受得紧

    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沉了脸道,“还知道我会生气嗯”

    阮弗扯过他的衣袖,人却往他更近一步,攥住他腰身两边的不料,垂眸看着他衣袍上的金蟒图案,似乎是想了想,而后才道,“你生什么气呀,陛下也是着急而已,哪能没有一些芥蒂”

    因为身高的关系,玉无玦垂眸,只看到她头顶乌黑的长发,发髻中间别了一只精致的发钗,听她这么说,更是心中火气环绕,“如此说来,你觉得父皇的决定是对的”

    阮弗脸色微变,被他问得一噎,这人,分明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这般来曲解她

    不过转念一想等下要解释的事情,阮弗最后还是决定,先好好安抚他的情绪吧,道,“我没有跟陛下说什么”

    “这么说,你原本打算说什么”

    阮弗一笑,抬头,目光清亮地看着玉无玦,道,“我原本打算跟陛下说,陛下跟我说的这些,我无法答应,因为,这世上,有一个人对我情深义重,他愿意此生唯我一人,愿意将毕生深情交付在我的身上,如此,我便一生对他好,顾他忧喜,念他安乐,一生相扶,携手并肩,绝不做伤他之事,也决不许这世上任何一人伤他”

    玉无玦低头看她,在她清亮的眼眸中,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声,将阮弗揽入了怀中,道,“这些话本是我该说的,怎能让你来说”

    阮弗笑了笑,“你我还要区别些什么”

    是啊,他们还需区分彼此么玉无玦心中的那些郁气,渐渐消散,轻声道,“这世上,除了你,便无人伤得了我了。”

    阮弗没有说话,只轻轻靠在他怀中,沉默着。

    最后还是玉无玦的声音首先在她头顶响起,“阮儿,不论外边如何变动,你都不需要牺牲自己。”

    他说过,她不必为他做出任何改变,这是当年许下的诺言,她必定还记得,却从未让他守住这份诺言。她该是明白的,只要做她想做的事情便可,至于因为这一次的事情掀起的风波,他自然会平定,并且会很快解决。

    阮弗知道他说得是外边如今因为李秀和林墨的关系而已经转移到她身上的风向,只是勾了勾唇道,“无玦,你总是忘记一件事情。”

    玉无玦眸中升起一些疑惑,低头看她,阮弗缓缓道,“你总是忘记了,我们之间,本也从来也不算是谁为了谁而做出了牺牲和让步,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们做的任何一件事情,也从来不单单是为了对方而已,而是为了我们。”

    她只需这么说,玉无玦便明白了阮弗的意思,将阮弗紧了紧,可即便是如此,她却也忘记了他并不愿意她受到那些人的诋毁,这世上,大丈夫可忍辱负重,却不能教妻儿被他人所辱。

    但这些,他却又不愿意与她说,她是为了他好,说出来,徒惹阮弗的歉疚罢了,只一点愁郁在眸中消散不去,还好,还好今日外边一传起这些消息的时候,他便已经有所行动了。

    “罢了,日后再做这样的事情,先与我说一声可好”玉无玦道。

    阮弗心思细腻,这时候自然也发觉了玉无玦话语里浅淡的苦涩和无奈,她本也是心思活络之人,加上她这么说了,玉无玦便沉默了不再言其他,当即心中一动,却是想起自己许多时候,做起事情来,仍旧还保留着以前孤身一人的时候独自决断的性子,或许他们之间不必事事都与对方报备,但有些事情,即便她能一个人解决,却也还需要顾及玉无玦的感受,而玉无玦却事事都能顾得上自己”

    想到此处,阮弗不禁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尚未张口,转念一想,心中明白玉无玦必定不愿意听她那些道歉的话,只郑重点头,“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玉无玦看她认真的眸色,还有一些残余的歉疚之色,只弯了弯唇角,两人相视一笑,却多了几分岁月的温柔之意。

    阮弗这才慢慢解释道,“其实,早在被陛下授命御书房同知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在这条路上一直做下去的,无玦,当时辰国需要一个人来带动这等变革的力量,陛下也需要一个破陈革新的人,我便是那个人,这无关利用与不利用的关系,我回到辰国的目的,便是如此,陛下信任我,在我心中,陛下也是一个明君,我心中还有一些不甘心的执念,御书房同知、辰国的时局给了我一个机会,如今,我将这条路走了出来,接下来,不管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应该到此为止了。”

    玉无玦当然明白阮弗所想的是什么,就像他明白白莫如当年离开永嘉的另一个原因一样。

    “有我在,还担心那些事情做什么”叹一声,玉无玦道,“过去的事情,我必不会让你再经历,何况,你与那些人不一样,你既说父皇是明君,难道她还不知道你的心形否则,当初何必启用你。”

    听他有些别扭的语气,阮弗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难道我日后只做你的晋王妃不好么,你便会将我限制在后院,再也不能做别的事情了么”

    她带着点点笑意看他,眸中还有揶揄之色,玉无玦被她问得一噎,“自然不会”只见阮弗眸中流光转转,只胸中发出一声喟叹,“我倒是愿意你不再劳累,不再忧心那些事情,只是,那样,便不再是你了”玉无玦抬手,轻抚她的唇瓣,道,“这张嘴,总是有本事让我不能对你如何。”

    阮弗浅浅一笑,“不是我不能让你如何,而是这世上,你是最懂我的人,无玦,只要你懂得,一切便都够了,以前我奢望天下、中原、河山、社稷、百姓,心中装了无数的东西,有时也会觉得沉重却不能放掉,可如今却越来越觉得那些东西还在我心里,却被我心中的另一人分担掉了那些重量无玦,你要记得,无论身在高位,还是处于低位,这江湖庙堂,我总是与你站在一处的,永远。你当日给我的承诺,我从未忘记,也盼你不要忘记这是我今日给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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