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布条一松,叶怜香便再也忍不住,准备用自己细长的指甲挠大腿止痒,甚至在这么多人的注目下不顾形象,着实让人很难联想到这就是冲冠后宫的香妃娘娘
叶怜香即将撩起裙摆的刹那,太医、宫女、侍卫们纷纷侧目,生怕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以免惹祸上身。
谢惊鸿眼疾手快,素手轻点叶怜香几处穴位,让她手臂在短期内根本无法动弹。
“娘娘稍安勿躁,心情越是浮躁,痒意就越是重。”
她神色淡然,吩咐侍女们将叶怜香抬到象牙床上,然后坐在床边,细心无比地给她叶怜香诊脉。
若非知晓内情,怕是连皇后都要被她这专注的模样给骗了
李嬷嬷的目光时不时在谢惊鸿与皇后之间徘徊切换,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皇后指尖微微翘起,阻止了李嬷嬷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声将心中疑惑道出。
谢惊鸿先是给叶怜香请脉,然后又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眼睛、舌苔以及局部被抓得血肉模糊的皮肤,少顷,方才在侍女的注目下缓缓走出内室,站在珠帘两侧的宫女早已掀开华丽的水晶帘子,让谢惊鸿能够毫无阻碍地通过。
“红大夫可是看出了什么”
皇后将手中的茶盏轻放在右手边的几案上,面色恬淡中隐含一丝担忧,每一个表情都十分到位,像极了对叶怜香病情关心倍至的国母。
这样的她,很难不让人尊敬。
“回皇后娘娘的话,香妃娘娘的病有些棘手,若是要完全好,且保证日后不复发,怕是需要一些时日。”
在此之前,谢惊鸿的确没怎么和皇后正面接触,但跟祁玥有交易的她心知肚明,这事儿少不了皇后的帮衬。
“哦,究竟是什么病”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自是不可能仅凭谢惊鸿一句话便武断地将她留在后宫,这要是传出去会惹人闲话,要知道,现在的谢惊鸿,可是个“男人”
后妃宫里怎么能时刻住着个男人
瓜田李下之嫌,即使是普通人家也要避一避,更何况是处处讲求规矩皇家
“小的初步诊断,香妃娘娘大概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
谢惊鸿施施然回答,神色认真淡然,平静得像是一汪狂风无法吹皱的湖水,让人不可避免地选择了相信,在场太医们纷纷抬起头,无数目光汇聚成焦点,停留在她脸上。
她面无惧色,似乎对自己的判断胸有成竹。
屋子里经历了短暂的沉默后,太医们开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交流讨论,话题无非是围绕叶怜香的病情。
须臾,皇后清澈的声音响起,小声交流的众人顿时停下了自己的声音,目光投向皇后。
“愿闻其详”
谢惊鸿抿唇一笑,缓缓走了几步,目光扫过屋子里所有人,最后才缓缓道:“有人嗅到了兰花便会打喷嚏,有人碰到了月季身上便会起红疹,还有人碰到玉丁香会感到奇痒难忍这些都是常见的过敏反应,但这一次,香妃娘娘碰到的东西怕是有些特殊”
“是什么”
她见多识广,自是明白过敏反应是什么意思。
人与人之间体质不同,同样的东西,有些人碰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有些人碰了却过敏,这样的事实的确让有些人头疼不已
“现在还不确定,需要再观察几天逐一排除,确定了引起香妃娘娘过敏的东西,才好对症下药。”
谢惊鸿为了演好大夫这一角色,煞费苦心,将自己扮成男人,除了将耳洞遮盖,不让人瞧出自己女子的身份,还将指甲修剪到合适的长度,连指甲上的蔻丹也一律去除,在说话时刻意将声音压低,一举一动,都无比精准地传递着她是男人的信息。
“嗯。”
皇后沉吟片刻,方才点头,过了一会儿,她稍稍扭头,吩咐李嬷嬷道:“你去安排一下,就让红大夫在行宫暂住几日,以便随时给香妃看病。”
“这”
李嬷嬷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她和皇后感情深厚,也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此时略微迟疑地提了一句,“娘娘,红大夫住行宫,怕是有些不妥”
思量再三,李嬷嬷方才说出“不妥”二字,皇后心思通透,又怎会不明白李嬷嬷的顾虑
从一定程度上讲,这也不是李嬷嬷一个人的顾虑,而是在场众太医们都有顾虑,只不过不敢明说罢了。
此时,有个人代替他们发言,太医们求之不得,纷纷竖起耳朵,不想错过皇后接下来的任何一句话。
“本宫知道,行宫是给宾客们小住的地方,安排红大夫住在行宫,难免会引起些许流言,但是,这些流言都比不过香妃的命重要。”
“香妃病重,太医们束手无策,皇上才选择在民间重金悬赏名医,宫里注重规矩,但是医者父母心,诸位太医也是太医署的老人儿了,应当明白,在大夫的眼中,病患不分男女。”
皇后这番话说得十分清楚,倒是让在场不少太医面红耳赤,枉他们行医多年,瞻前顾后,竟然忘了这最根本的一点。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等受教了。”
众位太医齐齐跪下,真诚无比地叩首道谢。
皇后在宫里德高望重,几乎没有人敢顶撞她,凡是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顶撞她的人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在臣子们的心中,齐皇或许算不上明君,但她却是贤后。
“嗯,既然如此,你们跪安吧。”
皇后的亲切也是要看对象的,她的热情如火笑容灿烂永远只会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有,譬如祁玥、叶薰浅
至于其他人,她从来都是淡然若水,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心里究竟向着谁,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朝中大臣换了又换,始终不明白皇后到底是哪一派的。
因为她对齐皇的子嗣似乎一视同仁,不管是养在她名下的元翰,还是云淑妃之子元洵、华贵妃之子元修等等。
“臣等告退。”
太医们拱手谢恩,在怜香楼日夜守候了这么多天,若说不累,那绝对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