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乱世铜炉 >正传 第十九章 突围(上)
    贺江洲帮秦苏把胡不为搬进密室中。

    没有烛光。夜太深,秦苏不忍叫醒仆役,借着些微的光线就回来了。

    狭窄的空间和浓重的黑暗,向来最能激起人的。贺江洲闻着身边淡淡的女儿香气,好一阵心猿意马。他机械的行动,把胡不为放倒,搬起他的腿,盖上被。脑海里却一遍一遍的勾绘着,自己怎样转身,怎样把秦苏压到角落里,然后抱住她,怎样环住她丰腴的身子,疯狂的追索她温柔的唇。

    秦苏并不知道黑暗能把人变成野兽的箴言。她还在担忧,如果范老前辈不能如期到来,胡大哥怎么办。她答应过白娴,要尽快离开江宁府。可是如果范老前辈不来救治,她半步都不能动。现在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要命的,她非常害怕突生出任何变故。

    最怕的,是师傅的突然造访。如果师傅发现她的踪迹,那胡大哥塑魂之事就变成空谈。

    黑暗中贺江洲的鼻息变得粗重了。他的身子紧挨着秦苏,感受到薄薄的绢衣下,她肌肤的温热和绵软,心中一阵焦躁,喉咙也变得干渴异常。

    “不怕没事的”秦苏忽然低声说出这句话。语气短促而坚决。

    贺江洲被这突来的声息弄得愣了一下。感觉到秦苏悉悉索索动作,摸索着抓住了胡不为的手,仿佛下了决心似的说道:“胡大哥,没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贺江洲的脑筋在片刻间清醒了一些。他听见秦苏给自己鼓气的话,忽然便想起她早前说过的叛下玉女峰的经历来。这个女子的性情中有坚忍刚烈的一面,跟他所见的烟花女子差如天地,他可不能用强手来对付她再说,秦苏重情重义,他可是打算明媒正娶把她迎进门的,怎好现在亵渎于她

    查点被这点害了

    贺江洲定了定神,将脑中的绮念赶了出去。恋恋不舍的,再挨着秦苏磨蹭了一会,他才跟秦苏告辞。

    走出来,合上厢房大门。贺江洲仰头向天长长叹了口气。

    圆月。

    明亮的月面之上,广寒宫,桂木的轮廓依稀可辨。这清冷的东西,困锁着两个因为一时而千万世受累的人。

    不知道现在的月里,嫦娥是不是还在后悔当初偷吃仙药的贪念吴刚也在自责吧,为了偶萌的,被罚累世砍伐桂树,这代价够大的了。

    刚才他就要再踏吴刚的覆辙了。贺江洲伸手轻批了自己两个嘴巴。这之月,圆满时真能害人啊。

    今夜要失眠了,贺江洲苦笑。理智让他暂时压住了邪想,然而汹涌的岂是说赶走就赶走的他依然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里的冲动。

    “有日子没去春风楼了”烟花巷里,温柔之乡,向来是收治他这样失眠人的绝好场所。贺江洲没有叫醒门房,轻轻的翻墙落地,迳向秦淮河方向走去。他并没有看见,他家门外,老槐浓密的阴影之下,一双惺忪的眼睛睁开了一下,看清楚是他后,咕哝着又闭上了。

    在老英雄安镇寇的宅里,此时隋真凤也正在失眠之中。

    她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瓷瓶。明黄色,圆肚长颈,封印的咒符密密的绕了几匝,把瓶口封得严严实实。

    这正是封着胡不为魂魄的封魂瓶。早前跟青空子的一番对话,让她对自己年前的行事产生了怀疑。

    她特意查证过青空子的话。江宁府里有几个当年追随群豪进入汾州扫荡妖窟的同道,证实了八枚灵龙镇煞钉的存在。如此说来,她门下的六名弟子受辱,就不一定是胡不为下的手了。

    她心里面有些踌躇,长时以来一直坚信的事实,顷刻间竟被人给颠覆了,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但是,不管她接不接受,证据表明了,她隋真凤的确很可能冤枉了那姓胡的汉子了。

    而苏儿她她

    “唉”隋真凤心里一阵绞痛,这个冤枉,不仅让她错伤了一个无辜的人,还让她失去了一个徒弟,一个心爱的女儿。掂着手中的封魂瓶,隋真凤但觉得沉重异常。“等江宁府这事完了以后,到刘振麾那里去问一下吧,看看当初胡不为是怎么回事。”她想,“要是真的不是他下手,就把魂魄还回去吧。”

    可就算这样,苏儿还能回来么还能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么

    她只有黯然长叹。

    烛光摇了一下,穿窗的晚风带来一丝木叶燃烧的焦味。隋真凤没有察觉异常,只道是庄院里的下人们在烧柴薪呢。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烟火气息是来自于十几里外的山林之中。

    火烧得很大。

    刚才燃起火苗的地方,已经烧成大片白地了,翻卷的火舌直有四五丈高,伴着浓密的白烟冲向天空。施足孝师徒只顾着追赶范同酉,也没有心思做护林防火工作。任由火焰一烧再烧,终于燃成大灾。

    三个人两追一逃,在这一段时间里又跑出了四里多。

    “咯咯”前方传来几声蛙鸣,在静夜之中尤显响亮。范同酉大喜过望,终于听到有活物的动静了。他拽着一条细枝,敏捷的翻到树顶之上,重又跳跃于树冠之间。现在的他,和刚才的形貌又有所不同。

    避火猴之魄完全融入他的体内,取代了先前的蜣螂。

    背上的硬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火红刚硬的粗毛。他的颈项变短了,从玉枕穴位置起始,沿着脊柱一条直线顺延下来,是一簇如钢针般耸立的鬣毛,明亮鲜红,艳如玛瑙,与身体各个部位的毛发都不相同。更奇异的是,丛生的鬣毛之间,频繁的闪动着点点火星,细小的焰苗,不时从间隙之中卷动出来。

    “师傅,别逃了,下来咱们谈谈不成么”施足孝仍然没有死心。

    回答他的是一只迎面砸来的黑色青蛙。

    是砸,不是掷。因为这头青蛙体形实在太庞大了。被强行注入棕熊之魄,它在脱离范同酉的手掌之后,身体在瞬间便撑大了数百倍,象一口装满米面的巨大麻袋一般向施足孝扑去。

    “阁”青蛙前肢挥动过去,利爪从吸盘中生了出来,伸臂欲拦的两头僵尸当下便肢体分离。“噶嚓嚓”的骨碎声音闻之牙酸。棕熊的力道直有千钧,这些临时驭使的死尸何足相抗,夹着猛恶的风声,青蛙转瞬又砸飞了两头僵尸。

    眼见熊蛙张牙舞爪向师傅扑去,那骑着僵尸的弟子赶紧先放过范同酉,命令白尸向青蛙攻击。

    一列尖叫的火鸟,象炽热的铁线一般飞起,解了主人之困,白尸重释火鸟之术,六只飞羽衔尾相跟着破进青蛙的肚腹,将一个膨大的肚子炸得四分五裂,肚肠下水飞得四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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