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锦绣谋 >第四十章
    这几日天气晴好,疏影难得的不去缠着路敬淳,成日里随着舒月和老伯走街串巷,遇着好的东西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往自己屋里搬。

    路敬淳在书房翻看旧时书籍,管家从外面进来,为难道:“少爷,那位疏影姑娘这几日尽往府里抬东西,来了好几家掌柜的要银子,咱家府上一年都花不了这么多。”

    路敬淳连头都不抬,也不见怒,声音淡淡:“随她去就是,横竖她也不能将这座府给败光。”

    管家急切不已:“怎么能说这种话。路家几代清贫,到现在才有了些许起色,好歹攒着些,往后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少不了,不能让个陌生女子胡乱挥霍。”

    他这才笑着看过来,眉目间青俊温然:“不妨事,随她高兴就是。银子不会白花。”

    管家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再有掌柜上门也只能叹口气如数给了人家。

    疏影如此在外面玩了七八日才消停下来,在房中瞧着那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却提不起半点兴趣,翻来翻去,招了舒月过来,让她喜欢什么尽管拿就是。舒月起先不大好意思,疏影瞪了过来,这才挑了两个别致的小香囊,疏影又塞了个镯子给她,这才笑道:“怕是你家少爷这会儿疼的心也跟着颤,走吧,先把银子还上去再说。”

    疏影倒没去书房,而是去找了管家,这几日花的银两数她心中早已算过,将银票送到管家手中,只有多余,管家锁了几日的眉头顿时放晴,看向疏影时连笑也深了些。

    “来府上本就多有打扰,怎好让路府替我破费有劳管家了。”

    管家待疏影离开就急急忙忙地跑去书房,无不夸赞:“这姑娘倒是有心,先前是我糊涂了,做了回小人。这不疏影姑娘将银子全都还了回来,还多了这么多。”

    路敬淳皱了皱眉,似是不经意般:“她自然不会缺银两,这天下东篱阁不光握着不被人知晓的秘密,还有诸多送上门却用不完的银两。倒是说他们财大气粗也不为过。”

    他们如此安静,不过都是再等而已,也许这两天白书就该到京城了。

    她在想宇文兰青,而他却在想那天皇上同他说过的话。

    皇上忧虑诸多,满朝上下都迫于宇文辰的淫威不敢说也不能说真话,每天上朝都将他当傻子一样糊弄,他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这沉重的腐朽之力如何才能推翻。

    “宇文辰一日不除东丹便难以安宁,如今朝中上上下下皆是他的门生,朕的话反倒成了最听不得的。如今要将这颗毒瘤拔出,越发难上加难。”

    路敬淳明白此时的皇帝犹如被困在笼中的巨兽,空有一番抱负却无法大展拳脚。身边人都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一个帝王无力扭转大局,面对的结局不容乐观。如何粉碎宇文辰一手构建起来的铁网,成为迫在眉睫的重中之重。

    有时候就连帝王行事都不能光明磊落,在困境中只能想非常手段,比如去捏住敌人的软肋加以利用,让他不得不臣服,路敬淳不过就是个实施者,至于破绽只能依着东篱阁。泱泱大国外有巫叙之扰,内有宇文家之忧,这动荡不安的局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路敬淳与当今皇上自小相识,除却身份之别当以兄弟相称,所以皇帝的难处他无法坐之不理,又因自己大意失了辽源关,让皇帝的处境又艰难了几分。

    书房的窗正对着塘景,柳枝垂下来像是帘幕般,碧绿的水面若隐若现,远远望出去有种别样的美。

    秦钊从外面进来,拱手道:“白书先生明日便可到京城,据说同行的还有宇文小姐。”

    站在窗前的人依旧神色淡淡,像是听到了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许久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吩咐厨子明儿午后备桌好菜,白书先生过府来见他姐姐,我们主人家也不好失了礼数。”

    秦钊回了句是便退下了,听闻白书先生很是敬重他的阿姐,何等事都比不得他阿姐重要,因为远在朝堂外,那些劳什子规矩自是不放在心上,这种潇洒游走在天地间的福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疏影回去后便待在屋里没有再出来,她从街上淘来些讲男女情深的话本子,看得如痴如醉,连饭食都用不到心里去,黑夜席卷而来,烛火曳动,她坐在灯下不时揉揉酸胀的眼睛。

    舒月从外面端了水进来,拧了帕子笑道:“这会儿才凉快了些,姑娘先洗把脸罢。哟,您这眼睛怎么红了乌漆墨黑的伤身体还是别看了,明天咱带着去水边瞧去,我做些好吃的零嘴儿又能赏风景,多好的情趣”

    疏影有些尴尬,她倒不是因为光线暗的缘故,而是看得动情处不由得跟着伤心起来。慢慢地哑着声音给舒月讲了出来,声音如叮咚泉水温柔好听,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悲哀。

    分明是舍不得彼此,却又放不下那些身外之事,日日相见却不能相守,眼看着光阴流逝,年华蹉跎,最终也逃不过佳人另嫁,只留痴情人日渐消瘦憔悴,病痛缠身,风雨飘摇时,他狼狈不堪地走在街头,不想却看到旧时人,身边跟着位娇俏的少女,神采模样都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两人正说说笑笑。在看到他时脸色变得僵硬起来,嘴唇抖动,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出来。他苦笑着从她身边走过,这辈子能再见她一面知道她过得好就知足了,哪怕就这样也值得了。

    他听到娇俏少女疑惑的声音:“母亲,那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她说

    “不认得,我怎么会认识他,快些回去吧。这种小事就不要在你父亲面前提起了。”

    原来,他在她的心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回到破败的小屋里,药包破损尽数洒在地上,他却失去了继续求生的念头,就这样罢,往日再多的美梦自听到她那句不认得时全然破碎。

    不过眨眼的功夫,数十载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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