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媚央 >第十一章 罚跪
    已经近六月了,盛夏的天气十分炎热,媚央打着纸伞,却不觉得有什么。“小主去哪”云绾问。“去御花园。”媚央答。宫里有许多地方,但她比较了解的就只有御花园,她知道那儿有全国各地适宜京城气候的名花。

    这民间的话本总写宫里无宠的妃子去御花园散散心便可以遇见皇上,然后或是惊鸿一舞,或是嫣然一笑,便可以引得皇上注意,从而得宠。可事实上,景弋是十分忙碌的,有时候整日都在批奏折,根本没多少时间来这御花园闲逛。

    所以媚央倒是没遇上皇帝,倒遇上了安如钰。

    柳芊環这几日身子不好,安如钰自己一个人无聊,便带着身边婢子出来闲逛,倒是碰到了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媚央了。一个即将是从五品的芳仪,另一个还只是从八品的御女,两人相见了,安如钰那边却未曾摆架子,媚央也不曾奴颜婢膝。

    “嫔妾参见芙芳仪。”媚央恭敬有礼道,圣旨虽还未下达,可她的晋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所以这句芙芳仪也并没有错。安如钰笑笑,扶她起身,道:“平日倒不见妹妹出来,既出来了,便一起好好说会儿话吧。”话里的意思比方才何宝林的话差不了多少,可听着却真诚多了。

    媚央点点头,道:“芳仪姐姐好生亲和。”

    安如钰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谢妹妹夸赞。”

    二人便这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地,已走到了御花园的深处。

    此处粉芍盛开,安如钰捧了一朵芍药在手心,令那枝茎从两指间穿过,感叹道:“这粉芍倒是娇美,只可惜了,没开到正红。”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媚央也不多想,只觉得这芍药颜色为粉是其品种的缘故,如何能开到正红。却见远处一抹妖娆的红色接近,接着便是嘉贵妃那张扬的声音,道:“芙嫔是觉得这芍药哪里不和你的意了”

    媚央暗叫不好。若是平常,媚央自是有所防备,可今日不知怎的,嘉贵妃竟没如往常一般,后边跟着浩浩荡荡的仪仗出门。

    待嘉贵妃走近,媚央与安如钰才发现她后头还跟着瑾修容。二人便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修容娘娘,二位娘娘吉祥。”

    媚央知晓嘉贵妃一向以妖娆的芍自喻,就连她所居的宫殿也叫作丹芍宫,安如钰随意品评这御花园的粉芍,当真是触到了嘉贵妃的霉头。

    二人就这样半跪着行礼。嘉贵妃不看二人,只一味与瑾修容说话。说今年上贡来的翡翠成色不如往年。瑾修容自是个有眼力见的,她知道嘉贵妃有意刁难两位,便也不顾她们,只顺着嘉贵妃的话说下去:“娘娘这般年轻容色还用得着翡翠应换作那耀眼的红宝石才对。”

    这般的奉承,嘉贵妃很是受用。说了几句,嘉贵妃也觉得不能继续对二人置之不理,便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怎么把两位小主忘了呢”又对媚央二人说:“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光顾着礼节,怎么不提醒本宫一句呢”媚央心中不屑,跪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人还看不见么当真是演技极好。

    但见了嘉贵妃与瑾修容,总要客套几句不是。“娘娘这一身红裳当真耀眼夺目,修容娘娘身上的海蓝也十分端庄,叫臣妾心生羡慕。”安如钰说着寻常的客套话。但嘉贵妃似乎并不满意,她审视着安如钰,如媚央入宫后第一次请安时的那般,直叫安如钰渐渐低下头去。

    媚央抬头,一句打破了僵局:“安姐姐说的正是,嫔妾们方才正说着御花园的粉芍,总觉得哪里不对。娘娘一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粉芍不是红的,若这芍药如娘娘身上的衣裳这般红得妖艳,那当真是倾城之色呀。”说这些话时,媚央心中有些忐忑,毕竟她不甚清楚嘉贵妃的本性,若是一句话平息了嘉贵妃的怒火还好,若是不知道为何触怒了她,可真是不敢想象。可再如何她也要一试,她并不想与安如钰一样在这里为着此事受嘉贵妃的刁难。

    “朱御女的小嘴倒是甜,就是不知怎的没讨好得了皇上,”嘉贵妃轻蔑地瞥了媚央一眼,继续说道:“安氏,你可知罪”

    安如钰一愣,她也是个心性高的,自然不肯让步,道:“嫔妾不知何罪之有。”

    “以花喻人,讽刺高位。若不是今日叫本宫撞见了,不知道今后你要说多少过分的话。”嘉贵妃高傲地道。

    安如钰十分委屈,却又不知说什么,一心急,顶撞道:“贵妃娘娘莫非太敏感了些吧。只是论几句花而已,娘娘就如此敏感,真是堪称从前的文字狱了”

    还是先帝的时候,“文字狱”这样的东西早已销声匿迹了,但是在大景历史上,确实有“文字狱”这种事。有权有势的官员曲解文人作品的意思,说他们讽刺皇上和贵族,说他们暗藏反心,最后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这样的事在以前的其他朝代也不少见。嘉贵妃出身世家,自然知道这“文字狱”是怎么回事,不禁怒起,斥道:“安氏你说什么”安如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心性高不欲承认,便继续顶嘴下去:“嫔妾刚刚说的,娘娘若没听清楚,嫔妾可以再说一遍”到后面的那个“遍”字,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嘉贵妃真的怒了,她道:“安氏,你也太猖狂了些。本宫以为你以嫔位入宫,又有了此批新人中的第一个封号,应是个老实之人,却不想如此无力。既然如此,那便在这罚一个时辰的跪吧,不许用伞。还有,朱御女巧言令色,为安氏辩解,与安氏同罪。”说罢,留下身边的花穗,便转身而去。

    媚央瞧嘉贵妃的神色,自然知道这一罚逃脱不得了,便半句话也不说,直接跪下。安如钰还要辩解,媚央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姐姐不如领罚吧,若是争辩或许会受更重的罚呢。”安如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听了媚央的,跪在了媚央的左侧。

    媚央便这么跪着。她在朱府的时候曾被罚在祠堂跪着两日两夜不吃不喝,如今的一个时辰算什么云绾却心疼不已,那心疼的神情表露在脸上,可又无可奈何,倒是媚央坚毅道:“云绾不必担心,一个时辰,一会儿就过去了。”

    安如钰到底是受万千宠爱的大家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刑罚便是在安国公府闯了祸她的祖父安国公也从不肯让人罚她。一刻钟后,早摇摇晃晃了。花穗斥责道:“朱氏都跪的好好的,安氏你却摇摇晃晃的,是不把我们娘娘放在眼里么”安如钰虚弱地答道:“嫔嫔妾不敢。”“不敢就给我好好跪着。”花穗恶狠狠地说道。

    半个时辰过去了。花穗也嫌热,便寻了个远处的凉亭看着二人。“她倒也知道热”安如钰冷笑道,语中是满满的愤然。媚央不与,只低头看着大理石的小道。不久,安如钰转头看向媚央,道:“真羡慕你如此有毅力,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跪这么久还稳稳地。”媚央浅笑,眸底泛起凄凉。什么毅力谁家的小女儿生来不是娇娇嫩嫩,不过也就是在一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历练出来的罢了。安如钰心思细腻些,察觉了媚央眼底的点点凄凉,便也不再说话,以免挑起她的伤心事,心里却联想万千。

    媚央依旧盯着地面,心中只想着:若是哪日自己能让人忌惮,不再受如此处罚了该多好若是有一日自己如嘉贵妃那般可以随意处罚别人了又该怎样。她还是需要权势的,在这势利的宫廷中,底层的生活并不好过。她迫切的需要权力和地位。想到这里,她的右拳握紧,指甲嵌入掌心,她想,今后自己必将每日都回想一遍今日与从前的种种屈辱,以激励自己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花穗从亭子里出来,没好气地对二人说道:“时间到了,你们走吧。”二人如释重负,分别由自己的婢女扶起。安如钰虚弱地趴在她身边的宫女初菡身上,满怀歉意地对媚央道:“是我不好,害得你也被嘉贵妃罚。”

    媚央摇摇头,道:“这又不是芳仪姐姐的错。”

    本已身子虚弱,二人再不多说,各自回了各自的宫殿。

    话说安如钰回到了她的芙蕖宫后,便感觉身子不舒服。初菡问她是否要宣太医,她只道若是立即宣太医恐怕会让嘉贵妃觉得自己是故意给她看的,索性不宣。

    似乎是媚央体质稍好些,没这些症状,只是膝盖有些淤青。元翠悄悄去太医院领了祛瘀的药来给媚央敷,几天过后也就好了。

    可是安如钰却一直头疼脑热的,还常常觉得身子发虚。初菡怀疑不仅是被罚跪的问题,便去太医院找了太医。太医来了,搭脉诊了一阵后,却惊喜地道:“恭喜芳仪小主,小主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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