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媚央 >第十四章 令慈
    白幽兰十二岁入宫,一入宫便被太后看中她的蕙质兰心,调去了凤鸣宫照顾景弋。起初只不过是一个在一旁帮衬的小宫女,后来渐渐不知怎么,竟成了主要照顾景弋的人,也成了景弋依恋的对象。

    可再如何她也是个宫女。彼时景弋的侍妾宁氏与向氏都也好歹是出自世家的旁支,作为一心想培养景弋的母后,陈姮怎会允许景弋闹出娶了宫女做妾的丑闻况且这宫女又是出身商贾,年纪还比景弋大六岁,若是这样许给景弋,自己和景弋岂非要让合宫的妃嫔笑话。

    可陈姮低估了白幽兰对于景弋的重要程度了。景弋见母后不肯,赌气跑去内务府找白幽兰。内务府的人一看皇后娘娘的嫡子来了怎会不理,遂帮他找到了白幽兰。白幽兰当时已被调到了针织局。景弋跑去针织局把人要了,直接带去了宫里一处隐秘的地方。陈姮知道要不好,赶紧带人去找他们,却不想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头找到他们时,人家已经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景弋以为这样就可以给白幽兰一个名分,却不想自己的母后根本不会妥协。陈姮说:“一个宫女,失贞便失贞了吧,又没人在乎。”景弋还不死心,陈姮气急,第二日就欲杖杀白幽兰。可陈姮刚杖责了内务府的奴才,被文皇贵妃拿来说嘴,如今再杖杀一个宫女,又不能说出缘由,岂非给人递把柄于是陈姮只好将那白幽兰赐给与陈家相熟的朱家做妾。

    景弋再如何,也不能强抢官员的妾室,于是只能作罢,只在心里深埋了一份求之不得的遗憾。而陈姮却觉得景弋只是小孩子胡闹,或许过一段时间便好了,也没放在心上,依旧是很少过问景弋的事,只将心思放在权术之上。

    话说白幽兰去了朱府,也想着安分守己。彼时还不是尚书的朱大人与刘氏也因为白幽兰是皇后所赐而愈加礼重。即便朱大人发现了白幽兰并非完璧,也只好忍耐。可渐渐的,他们发现还是皇后的陈姮并不在乎白幽兰,于是便愈发亏待她。

    后来朱府的奴才说她常常干呕不止,许是怀了身孕。刘氏带着朱府的大夫去给白幽兰把脉,才知道她真的怀了,便报告了丈夫。朱大人却也不在乎她,虽然算了日子知道绝对是他自己的孩子,可到底心里有东西梗在那里,也对她不管不顾,还是当初还健在的老夫人劝了一句,他才叫人好好看着白幽兰,别叫她出事。

    然而已经晚了。几个月的亏待已使白幽兰的身子愈发虚弱,早产了一个月,血崩而逝。媚央降生后,朱大人本见媚央玉雪可爱,将她交给刘氏让她好好宠这孩子。可刘氏彼时已有胭华,又怎会宠这个庶女让她夺了胭华的风光。便不知从哪找来一个算命的师傅,叫他说这孩子不祥,又有白幽兰身死的缘故,这话自是怎么说怎么合理。朱大人也信了,便不再让刘氏养她,直接把她丢到浅湄阁不闻不问。

    话说景弋虽碍于陈姮的缘故只能不管白幽兰,可白幽兰死在了朱家,他不知缘故,只当是难产而死,可依旧是愤然。陈姮并不理解白幽兰的死给他带来了多大的悲痛,她拼了命地拦着景弋去找朱家的人,并且立誓,若是景弋再提白幽兰的事,或再干涉朱家的事,陈姮就与他断绝母子关系,拥立妹妹的儿子做太子。其实自然也不是真的,可小小的景弋信了,他再不纠缠,可心里却打上了结。

    其实若当时陈姮将白幽兰赐给了景弋,景弋宠她一段时间,自会厌倦。可陈姮偏偏要坚持,才叫景弋至今也不能忘记白幽兰。

    于是后来景弋娶了林芷茵做侧妃。林芷茵身上,就刚好有白幽兰身上那如兰般淡雅的气质。而他爱上温婉儿却不是因为此。温婉儿名字温婉,人却张扬,景弋喜她这份张扬,也对她的逾矩行为多加容忍。至于沈颐,他只对她相敬如宾,沈颐也一直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如此便也够了。母后硬塞给他的陈家长女他根本没看过。陈德怡被陈姮和陈家教导得太过中规中矩,半分情趣也无,自然不讨喜。后来的陈徽怡也是如此。陈徽怡倒是年轻,又懂些情趣,容貌也清丽些。可这些年,不喜嘉贵妃的陈姮总是硬要把陈徽怡塞到他那里,陈徽怡再好,被强迫总是不喜欢的。所以陈家姐妹不得宠,其中也有陈姮的缘故,只不过陈姮不自知罢了。而如今白幽兰的女儿媚央入宫,却恰恰勾起了他对白幽兰的思念。

    陈姮似乎无力,她没想到这么多年,景弋依然没放下白幽兰。其实陈姮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景弋对白幽兰的执念,其次便是错信时间会抹平一切。景弋对白幽兰的执念根深蒂固,并且从未随着时间而消减,反而随着媚央的入宫后愈演愈烈。

    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陈姮道:“弋儿,你要母亲如何你才能放下她”

    景弋只觉得可笑。他并不觉得自己只是心里想想白幽兰就会对母后对天下产生多大影响,可陈姮偏偏连他的心里面都要伸出手去干涉。而强迫他放下白幽兰又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感觉母亲只把这比登天还难的任务丢给了他,然后不闻不问,以为说了就足够了。

    “儿臣说了很多次了,这件事,不是儿臣想放下就可以放下的。母后难道没有放不下的人吗若能以己度人,母后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陈姮无奈。她或许的确没什么放不下的人吧。当初她与先帝也只是政治联姻而已,对于家族和亲人,不过是互相利用,若说放不下的人,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景弋。可奈何景弋从来不能理解她的心思。

    景弋见她不说话,也敛了目,深吸一口气,道:“母后若是没别的事,儿臣先去处理朝政了。还有,以后母后若是想质问儿臣,尽管质问,只是别总叫昌妃她们坐在边上看朕的笑话。”

    说完便起身欲离,陈姮突然发怒站起来,道:“看笑话我看你就是个天大的笑话都做了了一国之君,现在还要对比自己大六岁的臣子亡妾念念不忘还有那朱御女,你是要让她做第二个白氏吗你就不怕她利用这个迷惑你的心智,危害我大景江山吗”

    那句“臣子亡妾”深深地刺痛了景弋的心,既然陈姮不打算留给二人最后半点体面,景弋也开始歇斯底里起来:“究竟是谁的错若是母后当初把她赐给儿臣了,儿臣又如何会如此母后啊,您是没有心么不知道一个人心系另一人却无法得到她的时候是如何痛苦吗”

    陈姮忍受不了自己的亲儿子对自己如此质问,破口大骂:“那白氏有什么好,就是个狐媚的贱蹄子上辈子定是狐狸精,不然怎的会勾了你的魂去叫你六亲不认她生出来的女儿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景弋无话可说,既然母后这样认为她便这样认为吧。这么多年了,这对母子为了白幽兰的事一直吵个不停,如今总算是撕破脸了。景弋打算不再与她辩驳,左右他是皇帝,他想做什么不就是可以做什么么何必处处考虑母后的意思,反正她总是固执己见,不肯为自己真正考虑半分。

    “那好吧,既然母后这么认为,儿臣也不想反驳。还有一件事儿臣要通知母后,”景弋在“通知”儿子上咬得极重,“儿臣打算在万寿节也就是中秋那一日把媚央也与庄御媛她们一起往上提一级。”

    听了景弋的通知,陈姮彻底无力了,她知道,事到如今,景弋终于不再肯听她这个母后的意见了。遂道:“好,好,好,你若是这般,母后也不强求你母后乏了,你愿意走就赶紧走吧。”

    景弋神色黯然,他道:“母后,你就不能像个寻常人家的慈母一般吗”说罢,便真的走了。

    陈姮瘫软在凤椅上,唤来梅嬷嬷,为她呈上一杯茶。

    无力地饮了一口,竟是愈发悲伤,道:“阿梅啊,是不是我做错了”

    梅嬷嬷只道:“太后娘娘怎会做错是皇上年轻,等皇上成熟了他就会懂得主子的一片苦心的。”

    “可哀家从他九岁的时候等起,等到如今这么久,他都没有变化,哀家还要等到多久等到哀家死那一刻吗”陈姮悲观道。

    梅嬷嬷良久不言,陈姮道:“去,去找皇帝,告诉他,他封朱御女为宝林无所谓,可是也要他封昌妃为贤妃,封陈贵人为御媛。”

    梅嬷嬷知道这样不好,便劝道:“主子,您越是这样,皇上越会厌恶昌妃娘娘与贵人小主的呀。”

    陈姮没好气地说:“他厌便厌吧,哀家争口气罢了。”见梅嬷嬷不动,她又催道:“快去呀”梅嬷嬷无奈,只好去了景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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