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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伤颜

    朝云殿中,映如为玫御婉轻轻揉着膝盖。媚央吩咐元翠去拿了上好的消肿化瘀的药,叫映如给玫御婉涂上,道“这是皇上赐给本宫的,这样涂上两天,便可以继续侍寝了。”

    玫御婉方才受罚,心中积了许多的委屈,现下到了暖暖和和的屋子里,由着映如用清凉的药膏涂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由心一松,差点落下泪来。

    元翠见状道“咱们娘娘听说太后罚小主,心里可心疼坏了,可是太后到底是长辈,娘娘忤逆不得。”

    玫御婉满含愧疚,说道“原是嫔妾无用,言行不对叫太后罚了去,还要连累娘娘陪嫔妾跪了那么久只是珊婉仪话说得实在刻薄,说嫔妾以舞博宠,与那尚乐局的歌姬舞姬又何不同,嫔妾不过争辩了两句”

    媚央道“她们刻意要找你麻烦,哪里是你躲就能躲得过的本宫从前身份低微的时候也在寿明殿前跪过,也是在那刻了云纹的瓷砖上,今日去陪你,也算是故地重游了,算不得什么。”

    玫御婉看着媚央好奇问“娘娘也是被太后折腾么”

    媚央摇摇头“是被人陷害罢了。”

    “何人竟敢陷害娘娘”玫御婉问道。

    “是如今已经死了的温嫔,”媚央道,“想当年温嫔还是嘉贵妃呢,如今却已经死了,而当初只是宝林的本宫却成了贵妃。所以玫御婉啊,这日子长着呢,说不定哪日你的境遇就与欺辱你的那人掉了个个儿,可不要一时气馁。”

    玫御婉道“可是太后那样高的位子”

    媚央道“本宫说的是珊婉仪,至于太后,她到底要有作为皇帝之母的矜持,一次落败,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你再说还有皇上呢。倒是珊婉仪,你什么时候也坐上的婉仪之位,就不用受她侮辱了。”

    玫御婉想到景弋,不由低下头,甜蜜地红了脸颊。媚央见状,问道“怎么你对皇上动了情了”

    玫御婉道“皇上对嫔妾甚好,嫔妾怎会不动情呢”说完双颊上的红云又染深了一层。

    映如拉拉玫御婉的衣袖。玫御婉才反应过来,道“瞧嫔妾说的,皇上待娘娘才是一等一的好呢”媚央笑一声,道“你也太小心了,本宫又怎会吃心”忽然想到方才在寿明殿前论制香的情景,问道“刚刚咱们说制香,玫御婉仿佛对制香之道也懂得不少”

    玫御婉道“不过略懂一二罢了,在娘娘面前献丑了。”

    媚央道“本宫却是全然不懂这些门道的,故而你也不必自谦,有一技傍身总是好了。先前你的舞技为你获得了皇上的青睐,这制香也是一样,不知哪一天就有用了。本宫只是觉得你身上佩戴的香囊,宫里熏的熏香,都极为特别,故而才猜测你对这些方面有些涉猎,却不料歪打正着。”

    说到舞技,玫御婉又想到珊婉仪的侮辱之言,便低下头有些默默的。媚央见了,就道“本宫也不缠着你说话了,你好好养着膝盖要紧。”

    玫御婉便说“时候不早了,臣妾回自己殿里罢。”

    媚央挽留一二,便将她送了出去。琳琅道“娘娘对玥婉仪都没有这么亲和呢。”

    媚央道“玫御婉出自小门小户,又是性子软的,用温情有效些罢了。”

    云绾道“奴婢倒是觉得,这些日子娘娘愈发温柔了,往日对待那些人都是恩威并施,如今却是推心置腹。”

    媚央笑笑道“哪里是推心置腹呢若是推心置腹,却也是推她的心,置她的腹,我是除了你们与暄儿、采澜,谁也不信的。”

    云绾调笑道“那皇上呢方才御婉小主说皇上待娘娘好,娘娘怕也是如御婉小主那般动情而无可自拔了罢。”

    媚央道“好啊,云绾你这丫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

    朝云殿中一片欢声笑语。

    然而喧闹中,媚央的心却渐渐寂静下来,猝不及防的有一时的恍惚,仿佛如今不再是秋意渐凉,而是三春温暖,桃花一树一树地开着,纷纷扬扬落下,地上铺满了旖旎的花瓣,缀成少女皆有过的粉红色的梦。自己身在其中,不再是大景朝那个工于心计的懿贵妃,而只是一个刚刚嫁做人妇的新嫁娘,面前的那位也不再是九五至尊,只是自己今后要相伴一生,依靠一生的夫君。自己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笑容间含了甜蜜的期盼这样的日子,若自己没有过去的那些不堪,是不是已身在其中了呢一定是的,就像玫御婉,她不会疑心自己,亦不会疑心景弋,只凭着表面上的温暖便把信任交予另一个人,全然不怕哪日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无情地抛弃。而媚央自己却在信任一个人之前总要再三考量,纵然避免了许多明枪暗箭,可到底也错过了许多人

    那日琳琅说得极对。人的心呐,就如水一般,若是久置于凛凛寒冬中,便会凝结成坚硬的寒冰,哪怕再挪回温暖的室内,也难以融化。可冰总会化的,冰总会化的,习惯了多年冷冰冰的生活的媚央不由有些心焦,她能顺利地迎接新的生活么她的心上已有了多少伤疤,而手上又沾染了多少人的血,那个本属于天真无辜之人的粉红色的少女绮梦,如何能与血色斑驳的现实相容

    云绾见媚央神情恍惚,不由张了口欲唤一句,琳琅拦了她,道“娘娘有心事,叫她静一静罢。”

    良妃的肚子也一日一日的鼓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她性情的变化。焦虑、烦躁,日日她都无法安心,不是担心自己的身子不好,就是担心自己分娩后景弋已忘了自己,甚至动辄打骂下人。妙筝与妙笛都是新选上来的,本就不比陪了良妃多年的人知心,见良妃如此也是事事不敢言。底下的人更不必说,自然都是个个风声鹤唳,战战兢兢。

    媚央因为责任在身的缘故,也常常去青竹宫看她。可见媚央来良妃就没有过好脸色,还总说媚央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媚央见她如此,也不愿理她,只吩咐了佟贵人常常到她宫里开解她。左右太医说良妃的情绪不好也不会影响胎儿太多,媚央尽到了责任,还能做什么呢

    佟贵人为人老实,但话不多,故而很难开解良妃。媚央本可叫端芳仪、珊婉仪这样的人去,可想到她们两个恩宠正盛,未免叫良妃吃心。良妃也不甚喜欢佟贵人,心情又烦躁,更是常常拿佟贵人出气。佟贵人本也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儿,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可到底是媚央嘱咐,媚央与良妃都位分颇高,佟贵人入宫虽是贵人可至今都没有晋封,连玫御婉也不如,只好生生受着气。况且太后更是曾经嘱咐佟贵人,要她好生辅佐良妃,如今若是忤逆了良妃去,来日被太后责怪,实在不妥。

    这日佟贵人又奉命于青竹宫陪同良妃,良妃正吃着酸梅,说道“酸儿辣女,我如今这么爱吃酸的,腹中定是个皇子。”佟贵人便说笑道“说到皇子,含章宫的颖修仪怀胎四个月的时候太医也说是皇子,后来生下的竟是个帝姬。”良妃便怒了,喝道“你是说本宫也会生下帝姬么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咒本宫”说罢,竟是一个气急,抬手去打佟贵人的脑袋。佟贵人本能一躲,良妃的手却打落了她头上的银制珠花,手上余力未消,却是硬生生用那珠花在佟贵人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来。佟贵人身边的吉祥叫出声来“贵人的脸”忙扶了佟贵人离良妃远些,良妃抬头看见佟贵人脸上的血痕,心中也慌慌的,然而到底强撑着面子说道“自己不知道躲着,头上戴的东西又粗糙锋利,怪不得本宫”

    佟贵人手碰了碰脸上那火辣辣的地方,一看,却染上的红色的血,一时也惊慌失色,道“怎么办怎么办”

    吉祥忙扶着佟贵人走出娴月殿“小主,咱们去找太医,去找太医。”

    出了这样的事,哪怕不急着找太医佟贵人也不敢在娴月殿里待了,竟是顶着脸上的伤跑出青竹宫,往太医院去。一路上,也顾不得宫女内监纷纷侧目,只道“快点找太医上药,可千万不能留疤”如此一来,这件事闹得满宫皆知,亦惊动了皇上太后。

    景弋与太后一同赶到了娴月殿。媚央作为代掌六宫的贵妃,又奉命安良妃的胎,亦带了慎妃、和昭容一同去娴月殿。太后见媚央带了这么多人来,眉间略有不喜,却也没有多言。而此时佟贵人已经在自己的殿中,由太医诊治。

    媚央闻着娴月殿袅袅的熏香,总觉得有一丝熟悉,却也说不上是什么。

    娴月殿中佟贵人不在,故而众人也不好评判谁是谁非。只是良妃在那儿挺着肚子,一个劲儿地哭着“皇上,我没有我当时只是”

    太后安抚她几句“好孩子,你不必解释,哀家自会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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