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偃师之千机门 >第一章 南楼一味凉1
    又是一场大雪,说下就下,令人猝不及防。我整整一天都捂着被子坐在榻上,看着我养的狗,大黄,一只正宗的天朝田园犬,乐此不疲地从厨房叼来各种美味。我瞅准它分神的瞬间,自它脚边的食盒中抢了一袋糖炒栗子。大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屑的瞅了我一眼,随后将所有的碗盘一个个地叼到了离我甚远的案几旁。我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渣,总算是虎口夺食,填饱了肚子。

    本欲再睡一觉,突然想起昨天洗好的衣服还晾在院中。我犹豫再三,还是裹上棉衣,咬着牙冲了出去。衣服在晾衣杆上结成了冰棍,我将它们一并扛回来的时候,大黄已经酒足饭饱,在地上打着滚,乐的直冒泡。以往晾衣熏衣这些事情都是段小星做的,我从未操过心,也从没想过这些琐碎家务竟是如此难做。

    益其雨推门而入时,我正揣了手炉准备回后院休息。冷风夹着雪花穿堂而过,我不禁缩了缩脖子,她却是不慌不忙地抖落了洁白狐裘上的一层薄雪,方才抬脚进了门。

    我看着益其雨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秀丽,却因顽疾坨红了双颊,不由心中一凛。正思忖着是否将来人轰出去,她扶着门框便一阵猛咳。益其雨的指节纤细苍白,却透着一股习武之人的力道,我不禁替医庐的百年梨花老木门捏了把汗。她咳得越来越厉害,声音几乎盖过了门外吹着尖哨的呼啸寒风。我眼见她瘦削的身躯如一片薄纸般摇晃着,险些要站立不住,终还是不忍地将她搀入暖阁,顺带在门口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暖阁中少女半躺在床榻之上,握着热茶的手随着胸前起伏微微颤抖。我轻轻搭上她的手腕,沉脉举之不足,按之紊乱,果然已是无力回天之象。抬头对上她的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益其雨倒是不以为意地冲我微微一笑,脸上的血色又白了一分,一张小脸更显娇弱凄美。我喂她吃了吊命的药丸,又燃了安神香,病美人终于平静下来,开始了她的诉求。被病魔所困的姑娘絮絮地讲了一个时辰,总结起来不过就是想再见一次幼时一见倾心的少年。除却女孩因真诚渴求而明亮异常的眼睛,整个故事当真是平淡无奇,连她最心心念念的那场烟花雨都是乏善可陈。

    我起身往香炉里加了一块石叶香:“益小姐,恕我直言,您的病已是药石罔顾,纵然我担着鬼医之名,也难以逆天而行啊。”

    我转过头不忍看她失望的神情,益其雨却只是无力地摇摇头。她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角,眸中闪着灼灼的光芒:“蓝姑娘,我此番前来,是想请你尽一次偃师之责。”

    我猛地站起身,无比震惊的望着床榻上瘦弱无比的少女。

    古文有云,偃师曾献能倡者于穆王。巧夫颌其颐,则歌合律;摔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皆假物也。然偃师造人,惟心不易,况我虽得师父倾囊相授,却终是技艺不精,由此轻易不敢将此术示人。

    如今唯一知晓此事还存活于世的,只有那个人了。一想起那张透着丝丝狷狂邪气的面孔,心中的慌乱就无处发泄。我在屋中来回踱着步,暖阁里不停上升的温度和越来越浓的香气令我透不过气来。随手推开了一扇窗户,冷风冷雨扑了我一脸,益其雨压抑不住的又是一阵猛咳。

    我终于静下心神:“你可是见过了段小星”

    一时四下无声,益其雨就那么抬眸将我望着,眼中的神色逐渐从探究变成了某种笃定。那么清风无波潋滟柔光的一双杏目,愣是盯的我后脊发凉。“段公子说,倘若你不应我,他便永不见你。”

    我顿时泄了气,段小星的名字就像一个魔咒,只要一沾上它,我所有的骄傲和冷漠都统统归了零。我明知他就在我周围不远处,也知道他每日都做好了饭菜让大黄叼来,却是两年多来,从未见到他一面。

    “那他可曾说,若我助你实现了愿望,他就会来见我”我垂着头,问的卑微而忐忑,也因此没有发现益其雨唇边一闪而过的狡黠。

    “有缘自会相见。”她轻轻吐出这句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终于扶风弱柳般倒了下去。

    翌日清晨,风雪初霁,银装素裹的世界泛着耀眼的白。我扶着益其雨走出医庐,随行应差的仆役们已在马车旁恭候多时。看来她是早料到我会如她所愿,益其雨依旧裹着厚厚的雪篷,整张脸都隐在其中,让人看不分明。

    段小星果然是我的死穴,我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边折了门前的一枝红梅,又将暂停营业的牌子细细系牢,这才上了车架,一路向南。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秦淮河畔的繁华当真是艳绝南北,令人惊叹。这是益其雨平生第二次踏入这片乐土,我能感受到她心中热切的企盼,于是遣散了仆人,为她换下冬衣,直奔南楼而去。一路上草长莺飞,繁华异常,益其雨也是面色红润,内心雀跃,不时探出头来望着满城的熙熙攘攘,我却是无心看风景的。

    南楼这名字乍一听人畜无害,实则却是江湖第一凛冽厉害的门派。代掌门慕容傅行事刚绝狠辣,常常能料事于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到十年时间便吞并了大小七十二个江湖组织,将南楼从一个内忧外患的小帮派发展成了连朝中天子都甚为忌惮的第一大帮。而南楼真正名正言顺的主人,十二岁便担了武林盟主这一虚名的益其雨,此时正盯着马车的一角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站在一味凉的门口,我的双腿依旧有些虚晃。老管家将我领入堂中,垂首轻声唤道:“益小姐”我才忽地回过神来,自腰间摸出一块令牌,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道:“我叫益其雨。”

    高座上的霸主似是不曾料到这般景象,微微一怔方才慌忙起身,几步便跨到我的身侧。烫金云纹的衣摆猎猎生风,更显得我身材矮小,羸弱无力。慕容傅冲我一抱拳:“不知益掌门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一番姿态端的是恭敬无比,却明显带着客随主便的意味。

    我攥紧了拳头刚要发作,慕容傅眼风一扫,一堂人齐齐单膝跪地,朗声道:“参见益掌门”堂口笼中的两只金丝雀被惊得直扑翅膀,一阵清脆的鸟鸣随后响彻一味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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