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账内燃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空气湿润到好像水分在一点一滴地往皮肤里钻，我第一次觉得这身已经同骨血融为一体的傀儡皮有些不舒服了。不舒服的还不止我一个，祁睿和祁衍峤也是坐立难安。想来二人没有见到夏重华一同前来，还是忍不住心焦的。
我自包袱中取出一袋不易融化的桃花饴糖递给祁衍峤：“夏重华身体还未痊愈，不能离开寒潭，我便替他来了，莫不是你觉得我抵不上他”
祁衍峤连连摇头，眼中的血丝随着眉眼弯弯更加骇人了。他的盔甲上还留着一小片暗黑凝固的血迹，看的我一阵心酸。祁衍峤欲言又止，攥紧糖袋的手指缓缓松开，在祁睿的示意下跟着慕容皋走出了营帐。
祁睿掀开我的面纱，眼中微波流转：“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我转头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段小星，卷着干枯弯曲的发梢，缓缓点了点头。
“那时皇爷爷听到我说大天监偷食他的补药，虽是气恼，却并没有立马下令惩罚，毕竟那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的一面之辞。真正审查此案并且最终下了抄家判决的，是当时的太子，我的大皇伯。我原以为，父皇与隐太子积怨已久，假如我主动推翻当时的证词，不论真相如何，如此无关紧要的一个小案子应该都是很容易推翻的。却不想父皇早已洞悉一切，他以此为把柄，要求我娶姚倾容为妻，以安抚和拉拢她背后的家族势力。”
“阿羽被黎甄抢先一步救走，我想着这样也好，只要阿羽远离战火，平稳地将孩子生下来，到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上天不公，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阿羽跟我说孩子没了的时候，我真的是气疯了，也心疼疯了。”祁睿双手指节握得苍白，一如他此时的脸色，他深吸了一口咸湿的空气：“她是梧桐谷的神医啊，曾经将多少将士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怎么就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呢”
“有阿羽陪在身边的两年，是我一生中最酣畅痛快的两年。那时她古灵精怪，又聪慧好学，俨然就是我的半个军师。阿羽鬼点子极多，敌人动我们一下，她定会想方设法地狠狠揣回一脚。那次敌国递了降表之后，她还专门将那两个先锋官约出来，将他们赢得不着片甲才肯罢休。我一直觉得，那漫漫黄沙、长河落日就是为了成全我和阿羽的一世缱绻。”祁睿仰起头，眼中闪着点点星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我本以为以阿羽的个性，绝不会自己吃哑巴亏，定能将睿王府搅个天翻地覆，谁知我回来的时候她却不见了。我不知道阿羽受了那么多苦，也没想过她会为了我隐忍至斯。我能想象到的画面，是即便我西去了，她都会死皮赖脸的活着，给我们的孩子讲年轻时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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