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倾眨眨眼，“姐姐猜一猜”
顾泠泠嗤了一声，收回目光看向湖面，不知是不是受了那天烧船的影响，湖里的荷叶大部分都开始泛黄了，莲蓬也是焉嗒嗒的垂着脑袋，让人没有采摘的欲望，“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只想问你，让黄家的粮种遍大楚的每一个角落这个后果，你可清楚”
“功高震主引人灭，富可敌国也与之差不到哪里去。你看看自古以来，有哪个世家能够永远传承下去的”顾泠泠看向他，“黄家真有那一天，恐怕也离死不远了。当然了，若是黄家只想要体验一把繁华盛世，当我前面没有说。”
“如果，黄家的粮，有皇家的一半呢”黄少倾问。
顾泠泠摇头，“不够，这天下没有谁可以与皇家平起平坐。”
黄少倾沉默下去。
顾泠泠也没有催促他。
许久，或许是一炷香，也或许是一盏茶，反正是在顾泠泠站得不耐烦，心底默默的数起了数，准备数到十他再不开口，就将他扔到湖里去清醒清醒的时候，黄少倾忽的自嘲一笑，抬起头来，开了口：
“都说钱财迷人眼，果然说得不错。黄家居隅荆东郡，若是不靠姐姐，怕是再不出一年，便会开始败落，最多五年，黄家若没有其他出路，也将泯然于众人也。而若黄家的粮真的种遍天下，便是得之十分之一，也比现在强大了数万倍不止，而我竟然还在纠结于，出力的是我黄家，皇家凭什么得那么多”
黄少倾长嘘了一口气，看着顾泠泠，坚定而郑重的说道：“姐姐，若黄家的粮真有种遍天下一日，我黄家只取一成足矣。”
顾泠泠斜睨着他，“真舍得”
“舍不得也没有办法不是”一旦想通，心胸畅快，黄少倾说起话来连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顾泠泠点点头，“是，舍不得也没有办法。”
黄家若舍不得，总有人会让他舍得。
等人来让，别说一成，怕是性命也难保。利益曾可贵，但性命价更高。再说了，只拿一成又如何呢
舍得舍得不就是有舍才有得吗黄家不过一介佣农。若能将粮种遍天下，哪怕只取一成，只要子孙后代争气，几十年上百年后，也未偿没有与京城那些世家一拼的实力。
顾泠泠明白这个道理，黄少倾想通后，同样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也是顾泠泠之所以将他单独找出来的目的。
“那姐姐呢”说完黄家的事，黄少倾又恢复成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年模样，甚至还有心情戏谑起了顾泠泠，“我看楚公子和许公子似乎都对姐姐有意，他们两个无论哪一个，都是天下女子的春闺梦中人，姐姐要如何选择才好”
“胆肥了是不是竟然敢来打趣你姐姐来了”顾泠泠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后，飞身上马，睥睨的看他一眼后，一夹马腹，飞奔而去。
黄少倾也赶紧翻身上马，追她而去，“姐姐，等等我”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顾泠泠便坐上马车，跟楚君酌、许轻负一起，在黄少倾幽怨不舍的目光中，在时隔了近一月之后，打道回顾家沟。
真好意思，拿一国的权利中心与这么个小破镇相比。
顾泠泠懒得说他，只看着唐阳镇说道：“我大概与唐阳镇犯冲，几次来都不得清闲。”
楚君酌稀奇的睨着她，啧啧两声道：“恭喜你，终于肯正视自己的人品了。”
顾泠泠一脚将他踹到了许轻负身边。
“你若留下来，还不会清闲。”许轻负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疲惫。也不知道是昨夜失眠睡不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顾泠泠心中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不过在听到他的话后，火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嗤嗤的往外冒着烟，呛得她烧心烧肺。
她知道他说的是郑家的事。
不过若重新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同意的选择。
不管那一场刺杀是不是大伯安排的，她都无法在他为她挡剑之后，无动于衷的向他问罪。当然，这也不代表着她便不再追究他和苏家联手，害死她父亲，又想要害死她的事。一码归一码，她放过他，也等于是偿还了他为她挡剑的恩情。
恩情之后，账该怎么算，还得怎么算，就如她抛给周氏的抉择一样。
“昨儿个泠泠小姐从郑府回来后，郑大人发了很大一通脾气，大骂了郑夫人和郑公子。”出了镇，末寂就扔了缰绳，由两匹马自由行走，他则半靠在车壁上，好笑的说道，“他现在受了重伤，躺在床上行动不便，骂到一半，郑夫人便顶了回去，直接将郑大人给气晕了过去。”
顾泠泠啧啧两声，便听末寂又道：“郑大人折腾这么一出，就是想让泠泠小姐硬不起心肠去计较他与萧万里一事，周氏这一闹，等于他的这一折腾全都白费了不说，还让泠泠小姐你直接挑明了对郑府的态度。原本郑大人三五个月就能好的伤，经周氏这样一搞，没有个七八月，一年半载的怕是轻易不会好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大伯既救我一命，我总是要报答一二的。”顾泠泠的话，让楚君酌和许轻负同时挑起了眉梢。两人一人鄙夷一人摇头，显然都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顾泠泠却很不服气，睨着两人说道：“先前是谁说我心软的我不过稍稍反击一下，看你们的表情，整得我多十恶不赦一样。”
“请你不要侮辱十恶不赦这个词。”楚君酌冷嗤道。
顾泠泠横他一眼，看向许轻负，“将棋盒拿出来，我们来下五子棋。”
“爷，属下来了”
白子黑子互不相让的摆满棋盘，眼看顾泠泠马上就要赢了，马车突的一顿，棋盘上黑子白子瞬间乱成一片。
虽然她赢多半是许轻负让她的结果，但顾泠泠依旧很不爽的掀起车帘，瞪向拦在马车前兴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开阳，怒声道：“来了就来了，嚷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