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按说昨晚全福人就应该去李家新房扫床,但临了有事没去成。当时王氏心里就咯噔一声,生怕出点意外,还好人家给老太太递了话,说今日一定会到。

    谁成想今天她竟也没有来!

    这位全福人是本家族亲,王氏要叫一声五嫂子的,往日里很稳重的一个人,不想紧要关头却接二连三出岔子。

    王氏是真急了,立时就要找老太太商议,无论如何定要再找一个。

    赵瑀忙拉住母亲,“全福人是老太太定下的,这明摆着是故意给我难堪,您去也是白挨她一顿骂。再说现找也来不及啊,何必费这个力气。”

    王氏急得坐不稳站不宁的,“没有全福人,扫轿子、熏轿子这些谁来做?女孩子出嫁,一辈子就一次,怎能如此敷衍?老太太也是左性儿,她以为难为的是你,其实丢的可是赵家的脸面。不行,我得和她说说去。”

    赵瑀没劝住,只得随她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赵瑾和赵玫结伴而来,她俩穿着家常旧衣服,没做任何格外的打扮,特别是赵玫,头上还戴着一朵白色绢花。

    赵瑾一来就拿着帕子掩口笑道:“真冷清,竟不像出嫁,反倒像赶出家门似的。”

    赵瑀冷冷道:“与你无关,无事请回。”

    “大姐姐,我是好心来告诉你一声——五婶子一听说你嫁的是个下人,当即就气倒了,直嚷着丢人,再不肯做你的全福太太!”赵瑀嘲讽道,“你相公是做了官,可别说一个七品芝麻小官,就是做了封疆大吏,他也仍旧是奴仆出身,一辈子低人一等!”

    赵瑀盯了她一眼,笑了,“哦,原来你是嫉妒我。”

    赵瑾恼了,嚷道:“我嫉妒你什么?你嫉妒我才对!你还不知道吧……”她语气很是炫耀,“我接到建平公主的请帖了,她邀我去西山礼佛,还说过几日带我去晋王府给王妃贺寿。哼,你能去亲王府,我一样能去。”

    赵玫羡慕地看了她一眼,转头怒视赵瑀,好像她得不到公主的邀请全是赵瑀的罪过。

    赵瑀忍了口气,还是说:“建平公主居心叵测,你少与她来往的好,当心连累全家。”

    “呸,少挑拨离间,你见我有贵人提拔心生不满,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哦……我知道了,我是晋王府的贵客,你却是王府奴仆之妻,到时见面,你须得向我行礼,你不愿意是吧?”赵瑾拍着巴掌大笑起来,“我真期待那个场面!”

    真是夏虫不可以于语冰,赵瑀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更不想因不相干人坏了好心情,于是她一指门口,“请你出去。”

    赵瑾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恨恨道:“还给我抖威风呢,你睁大眼好好瞧瞧,今儿一个宾客也没有,家里根本没往外发喜帖,什么态度你不明白?还不赶紧灰溜溜地离开赵家!”

    赵玫随声附和道:“就是,大姐姐也要有点自知之明,安安静静地离开赵家不好么?还挑唆母亲找祖母闹腾非要再找全福人,让母亲又挨一顿骂不说,当着满院子的下人,连带着我也脸上无光。”

    赵瑀吃了一惊,“母亲可挨罚了?现在何处?”

    正说着,门外响起王氏爽朗的笑声,“瑀儿,这下可全解决喽!”

    王氏风风火火闯进来,看见赵瑾赵玫,脸上的笑容更深,“你们也来给姐姐贺喜,真是好孩子。”

    那两位面皮一僵,到底不敢说自己是过来添堵的。

    王氏揽住赵瑀坐下,喜不自禁说:“全福人有啦,还是个有身份的,你猜猜是谁?”

    赵瑀失笑:“您别卖关子啦,我怎么会知道。”

    那两位也悄悄把耳朵竖起来,细听到底是谁肯做这个面子。

    “是唐大太太!”王氏笑得嘴都合不拢,“父母公婆俱在,有儿有女,和唐大人更是恩爱,后宅连个通房都没有,从没和妯娌姑嫂红过一次脸,她自己还是五品的诰命!我的老天,这样的全福人请都请不来啊。”

    赵玫问:“哪个唐家?”

    王氏笑道:“兵部郎中唐大人的太太!”

    “如今她人在上院和老太太说话,约莫一会儿就过来。”王氏摸着赵瑀柔顺的长发,欣慰道,“我的女儿是有后福的,遇事就有贵人相助,往后的日子也必会越过越顺,一路平坦。”

    赵瑀笑笑正要说话,赵瑾却抢过话头说:“大伯母别是听错了吧,咱家与唐家素无往来,人家无缘无故给她做什么全福人?”

    王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岂会错?唐大太太看的又不是咱家面子才来的!什么她她的,那是姐姐,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说话,越发没大没小。”

    此时她方看清二人的穿着,一阵气恼,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看看你们穿的什么样子,一个

    月白色,一个浅青色,玫儿你脑袋上簪白花什么意思?你是咒我死呢?都给我回去把衣服换了!”

    轰跑二人,王氏叹道:“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瑀儿别和你妹妹一般见识,她定是听了瑾儿的怂恿,回头我好好说她一顿。你们是亲姐妹,往后要互相扶持。”

    赵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低头不语。

    王氏只当她是成亲前的不安,“女孩子出嫁前难免有点忐忑,这很正常。我瞧着姑爷是个有担当的,对你也不差,你嫁过去要好好和他过日子。”

    赵瑀笑道:“那是自然。”

    王氏又说:“他出身低,教养学识可能没有大家公子那般好,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掉书袋。若他行事习惯上如果有不合你处的,你随着他一一改过来,不要对他指指点点,更不能流露出半点鄙夷。知道吗?”

    “母亲知道你懂事,你别嫌我罗嗦。”王氏拍拍女儿的手叹道,“这男人啊,最是要面子,你要让他觉得你尊重他、欣赏他,这样夫妻感情才会好。

    王氏左叮咛右嘱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抹一把夺眶欲出的眼泪,哽咽道:“日子是自己过的,不要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遇事往宽处想……你这孩子总是把什么事都装在肚子里,那样不行,当心沤出病来。”

    母亲疼爱担忧的目光令赵瑀心头一热,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只是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她反握住母亲的手,含泪笑道:“我记下了。听说江南风景如画,和京城大不一样,等我安顿好了就把您接过去。”

    “刚说你懂事,你又说孩子话,京城一大家子人,我能撂得开手?”王氏笑道,“你的孝心我知道,不用惦念我,只要你和姑爷过得好,就是对母亲最大的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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